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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弩之声连绵不绝,如同训练有素又整齐划一的军队,一人射罢续箭,一人接其再发。
黑压压的箭矢,加了弓弦的力道,头重尾轻,戳在地上便深入进去,门窗更是被轻易捅破,斜射到棚内,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来。
好端端的供人歇脚之处,此刻被扎成刺猬一般。
誓死追随的手下横七竖八躺在周边,已然失去呼吸,火把早从手中滑落,里面的树皮散落一地,单发出微弱的光。
箭矢规格并不统一,如同刚才所见,有长而粗重的,也有短而轻便的,这帮人莫非依据成员特质而制作了不同样式的箭
宗顾大致一扫,地上箭矢长而粗重的居多,像用于投掷的半个长矛,说明这帮人当中,力大的不在少数。
棚内,几张桌案,几把椅子,这会谈的地方倒还规矩。
门突然被撞开,晚风进而吹入,油灯火苗歪斜,桌椅随之一颤。
宗顾俯身钻进桌下,拿盾牌挡住入口,光线暗了下去,却也知道桌底下是有人的。
记得那人眉宇俊秀,皮肤因长期在外游走而呈现出棕色,年纪应比宗顾要小上两岁,却总是一副老成的模样,此刻,还是穿着之前的黑衣,苦着张脸,向宗顾投来一丝感激的目光。
外面制动之声减弱,不是弓箭即将用尽,就是察觉他们的目标已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这张脸可再熟悉不过,宗顾叹了一口气,道:“徐铭,你想怎样”
徐铭干笑了一下,反问道:
“宗二公子,你不是来救我的吗,或许也猜到一些了吧”
能确定的是,徐铭并不是山匪头子,宗德与他会面是为了别的事情。
宗顾见他狼狈不堪,却很是镇定,很难猜出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更不能理解他的所做作为。
宗德不管做何事,都有个对宗家有利的前提,这一点不容质疑,若徐铭是个关键人物,不可能对他的生死置之不理。
除非……
“在你见我之前,和宗德作了约定”
徐铭点头,眼中盈了水,没有掉落。
淡淡道:“这座山,有个传说。”
一座山总是会有很多传说,传说战乱冤魂难以平复,已致妖怪作祟,仙灵如何造福世人,故而建得庙宇道观,香火鼎盛啊,又传说哪位凡人在此得道,坐化金身啊,哪位名士葬于其中,藏宝无数啊,等等诸如此类。
不过多数是山里老人晚上围坐在火堆边,利用这美好的闲暇,为孩子们所讲述的一个又一个充满幻想而奇妙的故事。
人们对自己未知的事物充满着无限向往,却从故事中了解安心为人,莫要作恶之理。
若牵扯到宗家,能让宗德上心,或许与前朝之事有些关联。
近年有好事之人编了出戏,流传甚广,也把前朝的旧事再度提及。
戏里的反面人物是前朝一位国师以及其手下子弟,因戏中不便明说,都是用的化名,听者心照不宣,对照的是如今已经败落的高矛姜氏。
当年姜氏颇受百姓爱戴,更有先帝隆恩,得“天师”之号,意为天子之师。自此姜氏一家独大,好不风光。
功高盖主,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其俨然一副低调姿态,请辞诸多职务,推举贤能之才上任。而这些,都是此人伪装,实则是为一步步将家族势力做大。
戏中一个王爷作为正面人物出场,对照的正是当今圣上。
姜天师纵容子弟作恶,王爷屡次善意提点,却被其进了谗言,得到个驻守边陲的差事,远远离开朝野。
后姜天师逐步掌权,致先帝凄惨身死。
王爷心中大恸,悲伤之下发动兵变,攻入都城皇宫,怒斩天师,将皇兄尸首奉入皇陵,几月后方在群臣再三推举下称帝,重整朝纲,天下太平。
其中有个不显眼的唱词,说天师府邸被抄,族人流放,世代不得为官,其尸首被发妻带走埋于深山。
这不,因离着都城近,相传便是这座山了。
因这出戏几起几折,又歌颂了本朝帝王的仁义神勇、威严果敢,加上几位名伶的慷慨之唱,引得圣上兴趣。
不过终究是戏,有真有假,戏说居多,历史若真能如此戏一般正反人物明确,那倒也好了。
据说圣上看罢,沉思良久,赏了银子,却叫停了这出戏。
——汝等辛苦,今后不要唱此本了。
本意是为歌功颂德,不想圣上并未龙颜大悦,这令人始料未及,表演者们领了赏,惶恐着退去。
史书与这戏所述的结局差不多,至于圣上为何不悦,大概只有那么几个老臣知道。
也许是老爹不愿讲,加上编者已逝,无从查证。
宗德难道是太想知道真相了,故借山中剿匪之名,有此探究之机,哪怕只是些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徐铭见宗顾陷入沉思,打断道:“这座山埋了天师搜刮来的财宝,若得了,可是大功一件。”
而后轻蔑地一笑,又补充一句:“对你们宗家。”
宗顾点头,这便说得通了,又道:
“你似乎并不需要钱财,为何趟这浑水”
徐铭摇头,现出一种得意的神态,道:“你无法理解我的做法,就像你永远无法明白你大哥宗德一样。”
真是问不出什么了,宗顾皱起眉头,他看到那种得意背后的孤寂,最烦别人说些口不对心的话,这人应是更愿意别人了解的,却总是一句话拒人千里之外,尤其他年龄还不大。
宗顾带着火气,道:“算了,我带你出去。”
遂想拉起徐铭,却见其背后插着一支箭,已经在前心渗出血来,因着光线暗,其又穿了黑衣,他竟然没有及时发现。
宗顾的声音当即柔和下来。
“徐铭,你撑住,随我出去,你便死不了。”
徐铭拦住他,轻声道:“宗二公子,无需费力,我要做的,要传达的,已经完成了。”
宗顾心想,就算留遗言,能不能说得让我能听懂一些,你到底要做什么,要传达什么。
可说出来就只变成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你……”
徐铭接着他的“你”字道:“你那地图,是我偷的。”
宗顾心中一颤,完了,之前还以为是那个老三,难道又想错了
“我在你的食物里加了些药物,故而从始至终,入幻境的,只有你一人。”
宗顾细想前事,恨得直咬牙,可面对伤者,又不能打一顿泄愤。
徐铭看着他,又道:
“还有那个叫云儿的少年,掉入切榕洞,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