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小师父还会做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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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丫鬟们刚撤走了餐桌碗碟，又利索地在正堂里设起了神坛。
说是神坛，其实只是临时拉来了一张小茶案，上面铺了张黄色桌布，从左至右依次摆了红枣，柑橘，一只整鸡，一条大鱼做贡品，贡品的正中，两支高大的红烛一左一右夹了一个铜香炉，这香炉还是从明月桌案上移过来的。
而方才那位粉团子似的可爱道童，竟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明黄道袍，头戴一顶方方正正的黑色帽冠，正满面严肃地站在那神坛前点香。
袍子和冠帽对他来说都过于大了，于是他只得不停扶帽子，撩衣袖，三炷香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被一双稚嫩的小手点燃了，又摇摇晃晃地插进了香炉里。
香插上，小道童从袖里又掏出一支拂尘，煞有介事地挥开，搭在肘弯上。
瞧这阵势，倒真有正经法事的样子了。
作为此次荡秽法事的对象，蛟二站在堂中，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自在。她侧过身，难得扭捏地对明月发问：
“姐姐，我已觉得好多了，这法事，没有必要了吧”
明月看进蛟二眼里，十分严肃地摇了摇头，郑重地说：
“有很大的必要！你今日回来，面色晦暗，深思昏沉，定是在巡检司里受了冲撞，沾染了秽气，做个荡秽法事好祛散不干净的东西，护你神思周全。”
“可……”
蛟二犹豫着指了指小师父，他线下正提了朱笔，在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一叠黄纸上画符，宽袍大袖仍然阻挡着他的动作，但这并不紧要，紧要的是，他笔下的符咒，不是画错了，就是画太大超出了黄纸，总之十张之中，只出了三张完整的，就这样，那笔划还歪歪扭扭，不似有用的样子。
明月看出了蛟二的担忧，自己脸上也有些尴尬。
“啊，今日时间紧，来不及去仙灵观请他师傅张仙人了，但小师父乃是张仙人亲传弟子，今日救急也是足够的。”说完，明月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总比没有好呀。”
“……好吧。”
蛟二叹了口气，接受了现实，也便脸上带笑，走到了神坛前。而阿乔则是围着小师父绕了一两圈了，满眼的新奇：
“文晋，看不出来啊，你这小豆丁，还有这个能耐”
端的一副正经模样的小师父被阿乔这一调侃，有些羞赧又有些得意，于是脸蛋上飞起一团红云，清亮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一圈，嘴角的笑意难掩，结结巴巴地回：
“当，当然啦，你，你可不要小看我。我虽然年纪小，却是我师父亲传弟子，我师父的名号，全玉京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师父厉害，这都说了一百多遍了。”
阿乔伸手揉乱小师父的头发，笑着打断他，“那我今天就看看你的真本事！”
“嗯，嗯！”
小师父抿着嘴唇冲阿乔点点头，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真正的法事。
“这位施主，还请上前来。”
“嗯。”
蛟二微微低头看向小师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就当是陪小孩子过家家也好，她这样想着，十分配合地上前了一步。
“好的，现在请跪下，贫道即刻开坛做法。”
小师父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可爱，蛟二忍不住轻笑，却听他安排，撩开了袍子，双膝跪在了神坛前。
“好，贫道现在做法，还请施主闭眼，切莫出声。”
“嗯。”
蛟二笑着闭上了眼，小师父也随即一手掐诀，一手负在身后，眯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围着蛟二转起圈来。一时间，听翠堂内众人都睁大了眼，注视着这既可爱，又似乎确有其事的一场法事。
小师父绕着蛟二转完七圈，又调转方向，反着再转了七圈。两轮转完，他在神坛前停下脚步，一手捏着方才好不容易写出来的符咒，垫了脚去红烛上借了火焰点燃，又捉了坛上酒壶，往嘴里灌了满满一口包着，再哒哒迈开两条小腿来到蛟二面前。
“噗——！”
口中酒对着燃起的符纸喷出，将小小一团火焰放大成了高丈余的火龙，而那火龙似乎有着灵性，在众人惊讶的眼光里，竟将蛟二跪在地上的黑色身影绕了三圈，最后腾至半空，才骤然消失。
“哇！”
听翠堂内哗然一片，众人激动不已，就连明月，这个总是波澜不惊的主母，此时也是目瞪口呆。最激动的要数阿乔，火龙腾起时，她几乎雀跃起来，差一点就鼓掌叫好，要给赏钱了。
“怎么了”
闭着眼的蛟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眼前一片红光，周身被一阵热浪环住。那热浪转瞬又随着红光淡去，只留一丝余温在空气里。但听周围的响动，想来定是十分精彩的景象。
“施主，法事完成了，请睁开眼吧。”
小师父的声音再次响起，蛟二睁开眼，只看到簌簌纸灰纷扬，加上空气里淡淡的酒气，便猜出了七八分。
“二姐姐，感觉怎么样”
阿乔第一个上前来将她扶起，却未等她回答，就转身去找小师父说话：
“文晋，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你要是来玉京城里卖艺，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我们出家人，不卖艺……”
“小小年纪如此古板，哪里有出家人自由的样子！我跟你说，卖艺不耽误修行……”
一个小孩，一个半大的少女，二人聊得开怀，蛟二笑着摇摇头，便转身朝一旁的明月走去。
蛟二麦色脸上略带一丝无奈的笑，方才的火龙将她两颊烘得起了一层淡淡绯红，狭长眼眸也十分清亮狡黠。她停步在明月跟前，微微俯身凑在明月面前，清朗的嗓音难得的有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阿姐，现在可放下心了”
“嗯，邪祟秽气想来已被荡除，但是，还要戴上这个护法才好。”
说着，明月轻轻捏了捏蛟二的脸，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枚淡粉的香囊来，挂在指尖摇晃。
蛟二往后仰了仰才将视线聚起，看清了那香囊。
桃花粉的流光锦缎子上，用细密精致的针脚将一缕缕丝线汇聚，绣成一枝海棠傲雪；上好的丝线打的流苏缀在一旁轻轻摇晃，新添的香料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迎面而来，让蛟二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
“祛秽的香囊。”明月笑着，拉起蛟二的手，将香囊放进她掌心，“只是皎儿现在，想来已不喜欢这样娇嫩的颜色了，可是事情实在突然，阿姐手边只有这一枚，皎儿可先将它藏在衣袍下佩戴，等阿姐再做一枚别的颜色……”
“喜欢！”
蛟二回答得干脆，几乎有些急促。她将香囊捧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细细看了良久，又说：
“喜欢，我的衣服也能搭配得上，不必藏在衣袍下。”
骨节分明的十指上生了不少茧子，动作十分灵活，三两下便将精致小巧的香囊系在了腰间。
蛟二抬起头来，深深地看进明月眼里，仿佛是看向幼时，海上升起的那一轮满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