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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得郡主此问,林望舒心头微凛,面上却愈发恭谨,垂眸敛目,轻声回道: “堂祖母说笑了。 您老人家若愿意讲,望舒便洗耳恭听;若不愿讲,望舒也不敢多问半句。 再者,有些事,听过了,也就搁在心里忘了,不敢外传。 所以,说与不说,全凭堂祖母心意定夺。” 郡主见她如此识趣,眼中掠过一丝满意,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似叹似笑的神情。 “你是个明白人。” 她缓声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便一并说与你知。 只是,过了今日,你若再提起,我可是断不会承认这些话出自我口。 现在他们都在你名下,你自己了解清楚就好。” 林望舒心知此事关乎重大,连忙应道: “望舒明白,今日之言,出得您口,入得我耳,绝无第三人知晓。” 然后亲手恭敬为郡主续上香茗。 郡主点了点头,神色复又沉静下来,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悠远。 “卢医者,他本姓秦。 祖上世代行医,医术精湛,家教亦是严谨。 他曾是太医院的秦太医,嗯,医术在太医院可称首。 ‘卢’,乃是他家母姓。” 她顿了顿,语气虽然平淡,却字字珠玑。 “其实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无非是医术太好,治好了宫里某些不该被治好的人罢了。” 她目光扫过林望舒,带着警示: “你日后若有机会去京城,遇上西宁王府的相关人等,务必要万分小心,尤其让抚剑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提到“西宁王府”四字,郡主的语气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然后又补充: ”这么多年了,估计小一辈的不记得,有可能也不大紧。“ 随即又道:“若是遇上东平王府的人。” 她声音低了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便替我问一声好吧。” 望舒心想,原来郡主是东平王府的郡主啊。 原着里东平郡王名字出来过,是这个东平王府吗 不过她不敢问,听着就好。 郡主沉默了一会,才站起身,亲自走入内室。 不多时,捧出一个样式古朴的紫檀木小匣子。 她打开匣子,里面并非金银珠玉,而是一把制作极为精巧的榆木小弓。 弓身打磨得光滑温润,看得出有些年头,却保存得极好,弓弦犹在,只是失了力道,更像是一件旧物。 郡主将小弓轻轻取出,递到林望舒面前。 “我这辈子,怕是去不了京城了。 你若有缘前往,便帮我把这个带过去吧。” 她顿了顿,强调道,“莫要假手他人,就由你亲自送去。帮我带句话给东平王。” 她的声音哽了一下,方才继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说:‘大哥,安平好后悔,安平心里疼。’” 她抬眼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那座她既怀念又无颜面对的王府。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在我闭眼之前,能否得他一句原谅。” 这话语轻若蚊蚋,却蕴含着积压了半生的悔恨与期盼。 默然片刻,她似乎不愿再多谈自身旧事,将话题重新拉回。 “还是说回秦太医吧。你心思缜密,想必也看出些端倪了。” “抚剑,便是秦太医的亲生女儿。秦家对东平王府曾有过大恩。” 郡主的声音压得更低,“当初执意要铲除秦太医满门的那位,如今人是不在了,可他还有后人留在世上,势力犹存。 所以,望舒,你要把抚剑藏好了,莫要让她轻易显露人前,尤其是京城来的、与西宁王府有关联的人。” 她看着林望舒,目光中带着一丝托付的意味: “我的身份,与秦家终究牵扯了些旧谊,目标太大。 而你根基在北地,又与京城关联不深,反倒安全。 将抚剑放在你身边,我也能稍安心些。” 林望舒心中暗忖,您老人家早已将我拖入这漩涡之中,如今再说这些,我除了接下,又能如何 面上却依旧恭敬:“堂祖母放心,望舒省得轻重。抚剑在我身边,我必尽力护她周全。” 郡主微微颔首,继续道: “秦太医只要不复秦姓,隐姓埋名,应当尚可安稳度日。 他其实还有个儿子,当年事发时,不知流落何方。 你若有机缘,或许能遇上。” “当时情况危急,他只来得及将女儿托付于我。 女儿家,若非特意追查,总比儿子更容易隐匿些。 他那儿子,想来应是藏在寻常百姓家,方是上策。 或许就在你开的那类药铺之中谋生,也未可知。” 郡主目光深邃地看着林望舒: “你若有心,日后或可旁敲侧击问问卢医者,但切记,万不可提及是我所言。” 林望舒心中立刻否决,这等秘辛,知道得越多,麻烦越大,避之唯恐不及,岂会主动去问 参与越深,风险越高,这些道理她岂会不懂。 然而,郡主下一句话,却让她猝不及防,心中剧震。 “我只隐约听闻,他那儿子,大约是在扬州地界。 具体在何处,我便不知了。” 郡主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宿命般的预感。 “所以,我总觉得,你与他,或许冥冥中自有相遇之期。” 林望舒心头一跳,扬州,又是扬州。 那里有她的兄嫂、黛玉承璋,有林家的根基,如今竟又牵扯进秦太医之子这桩隐秘。 她急忙敛住心神,向郡主道谢:“多谢堂祖母提点,望舒铭记于心。” 又略坐了片刻,说了些闲话,林望舒便起身告退。 郡主也未多留,只让她常来走动。 回到王府,踏入自己的院落,林望舒才发觉内里的小衣竟被冷汗微微浸湿。 方才在郡主府中,看似平静对答,实则心神紧绷,如履薄冰。 她立刻吩咐汀雁备水,仔细沐浴更衣,仿佛要将那一身沾染的隐秘与沉重尽数洗去。 将自己泡进温热的沐桶里,望舒开始复盘整个事件。 这些关乎王府旧怨、太医血案的秘辛,她决意深埋心底,再不与第二人言说,即便是婆母周氏,亦不透露半分。 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安全,方能避免引火烧身。 而自己需要好好谋划,虽然风险极大,但是以后要成为黛玉的靠山,就得在这些权贵间寻个同战壕的。 也是至此,她也恍然明白,为何安平郡主时常赏赐东西下来,那般大方随意。 以往她还会斟酌着回些价值相当的礼,如今想来,却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郡主那是上位者的赏赐,是恩典,岂是她能轻易“回礼”的 送回去,人家也未必瞧得上眼,反倒显得不识抬举。而堂祖父,向来不管后宅这些琐碎往来,自是不会操心这个。 还好,郡主自个不计较这些,大约很多东西她也不上心。 随后想起郡主最后那几句关于扬州的话,却在她心中投下了重重的疑影。 郡主为何会暗示自己或许还会回扬州 按照当下礼法,她既已过继了王煜,承继北地王家香火,便应在此扎根,直至终老。 连郡主自己,因着当年旧事,也多年未曾回过京城,为何独独认为她林望舒会再返扬州 此事莫非与王铮的失踪有关 若王铮真的生还,他的去向,会影响到自己的归宿吗 还是说,扬州那边,兄嫂或侄儿侄女会有什么变故 思绪纷乱如麻,越想越是糊涂,理不出个头绪。 郡主这是给她解一惑,埋两惑啊。 婆母周氏果然未曾询问郡主府中之事,一来是恪守礼节,不过问儿媳与贵人的私密交谈; 二来,如今全家人的心神,大半都被王铮可能生还的消息所牵动。 婆媳二人连同小王煜,相处间较之以往,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紧密期盼。 日子便在这种交织着希望与焦灼的等待中,看似平静地流淌着,倒也透出几分劫后余生般的温馨滋味。 然而,这表面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这日,县令夫人刘氏竟未递帖子,也未遣人先行通传,直接登门到访。 林望舒闻报,心知必有急事。 刘氏素来讲究礼数,这般匆忙而来,定是出了非同小可的变故。 她连忙整衣出迎。 一见刘氏面有急色,林望舒便印证了心中猜想。 引入内厅奉茶后,刘氏也顾不上过多寒暄,径直道明了来意。 果然是与望舒名下那间酒庄有关,问题出在了酒庄的大管家吴氏的身上。 吴氏娘家那两个游手好闲的兄长,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妹妹竟在千户府名下的酒庄里得了重用,掌管着酿酒事宜,便屡次三番上门纠缠。 起初是假意要接她们母女四个回去“享福”,被吴氏严词拒绝后,便露出了真面目。 若只是这两个无赖兄长,倒也不足为惧,沈县令出面便能压服。 麻烦在于,这两人见威逼利诱吴氏不成,竟辗转寻到了吴氏已故夫家的族人门上。 吴氏的亡夫原是募兵出身,户籍仍在邻县。 那夫家族人听闻吴氏不仅擅离夫家籍贯地,还带着三个女儿在外抛头露面。 而听闻吴氏经营酒庄,大女儿也是才貌双全的,吴氏手中更可能握有多个能酿出好酒的秘方,顿时便动了心思。 如今,那两位兄长联合了吴氏夫家族人,一同发难,提出了两条路: 要么,吴氏交出酿酒方子,由他们去牟利; 要么,吴氏必须带着女儿跟他们返回原籍,三个女儿更需交由夫家族人安排婚嫁,以全“宗族规矩”。 此事因牵扯到跨县,且涉及宗族内部事务,沈县令处理起来便有些掣肘。 虽然现在正尽力周旋,但对方态度强硬,恐怕拖延不了几日。 刘氏此来,便是特意给林望舒提个醒,让她早做打算,以免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送走刘氏后,林望舒独坐厅中,眉心微蹙。 这酒庄是她家王氏的产业,更是她北地商业布局中重要的一环,所产的低度果酒在北地颇受欢迎,亦是商队南下的重要货品之一。 待天凉以后还会有新的高度酒,所以吴氏她是必须要保的。 吴氏手艺精湛,为人本分,乃是酒庄的支柱,绝不容有失。 更何况,那三个女孩儿,大的已经表现出了天赋和人品,两个小的听说天赋也不错。 若真被带回那等唯利是图的族人手中,命运可想而知。 于情于理于利,她都不能坐视不管。 只是,此事棘手之处在于宗族礼法。 吴氏夫家族人拿着“夫死从子”、“族人管教”的名义,占着礼法上的优势。 主要是吴氏的女儿们,无法脱离宗族。 强行对抗,恐会授人以柄,惹来非议,对沈县令的官声亦是不利。 她沉吟片刻,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此事不宜硬碰硬,需得寻个巧妙的法子,既能保住吴氏母女,又能绝了那些人的觊觎之心。 或许,该从吴氏亡夫的“募兵”身份,以及那酿酒方子的“归属”上做些文章。 她唤来青溪,低声吩咐了几句,命她先去酒庄安抚吴氏母女,让她们安心,东家必有主张。 又让汀兰去请何伯过来,需得借助他老人家的经验和人脉,仔细查探一番吴氏夫家族人的底细,看看有无可供利用的破绽。 窗外日影西斜,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 北地的夏日傍晚,凉意渐生。林望舒抚了抚衣袖,目光沉静。 方才郡主府中的隐秘波澜尚未完全平息,眼前这俗世的纷扰又已迫近。 这世间之事,果然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然而,无论是深宅秘辛,还是市井风波,她既在此处,便需一一应对,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