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中的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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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天，说变就变。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最后一节专业课临近下课时，窗外已是阴云密布，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潮湿土腥气。 “要下大雨了。”讲台上的老师看了一眼窗外，加快了讲课语速。 果然，下课铃声刚响，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模糊了整片天地。狂风卷着雨水，疯狂抽打着教学楼的门窗，发出呜呜的声响。 “哇！这么大！” “我没带伞啊！完蛋了！” “这怎么走” 教学楼门口瞬间挤满了没带伞的学生，望着门外白茫茫的雨幕，哀嚎声此起彼伏。 林薇和苏晓也被困在了门口。苏晓倒是带了伞，但只是一把轻便的遮阳小花伞，在这等狂风暴雨面前，恐怕撑不过三秒就得开花。 “完了完了，”苏晓哭丧着脸，“我这伞肯定不行。打电话让室友送伞来吧” “嗯。”林薇点点头，拿出手机。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大概是暴雨影响了基站，“……没信号。” “我的也是！”苏晓晃了晃手机，绝望地看着门外，“怎么办等雨小点” 但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天色也迅速暗沉下来。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又闷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都快六点了，雨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有些男生索性把外套顶在头上，嚎叫着冲进了雨幕，瞬间被淋成落汤鸡。也有等到了室友送来伞的，欢天喜地地离开。 人渐渐少了。 林薇看着越来越空荡的门厅，心里也有些着急。晚上还有社团的线上会议，再等下去恐怕要迟到。 “要不……我们也冲吧”苏晓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举起她那把小可怜花伞，“反正宿舍也不远了，跑快一点！” 林薇看着那在风中瑟瑟发抖的伞骨，实在不忍心让它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她拉住苏晓：“再等等吧，这伞不行的。说不定一会儿雨就小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从教学楼里面走出来。 林薇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术，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江辰。 他怎么会这么晚还在教学楼 他似乎刚从一个实验室或者会议室出来，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外所剩无几的滞留人群，然后落在了那倾盆而下的暴雨上，眉头几不可见地微蹙了一下，似乎也在评估雨势。 林薇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转回头，死死地盯着外面的雨幕，后背绷得笔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她在心里疯狂默念，恨不得自己能瞬间隐形。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那轻微的脚步声，并没有走向雨幕，而是……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一股清冽熟悉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雨天的湿润，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 林薇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能感觉到苏晓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呼吸都屏住了。 他要干什么他为什么停下难道…… 一个荒谬又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尚未成型—— 头顶的光线忽然一暗。 一把黑色的、宽大的长柄雨伞，在她和苏晓的头顶，稳稳地撑开。伞面隔绝了门外嘈杂的雨声，营造出一小片突兀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正在发生什么。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握着黑色伞柄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 视线顺着那只手往上，是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再往上…… 江辰就站在她身侧，距离近得她几乎能看清他衬衫纤维的纹路。他微微举着伞，伞面向她和苏晓倾斜，而他自己的一半肩膀却暴露在飘泼的雨帘之外。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她因为极度震惊而有些呆滞的脸上，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平淡地开口，声音低沉，穿透雨幕： “去哪” “！！！” 林薇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撞击了一下，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失声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苏晓先反应过来，虽然也结结巴巴，但至少还能发出声音：“馨…馨园公寓！谢谢学长！” 江辰的目光从林薇脸上移开，看了一眼雨势，言简意赅：“走吧。” 说完，他率先迈步，走入了雨幕之中。那把黑色的大伞，依旧稳稳地举在她们头顶上方，像一个沉默而可靠的庇护所。 林薇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懵然中，被苏晓猛地一拉，才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钻入了伞下。 一把伞，三个人。 空间瞬间变得有些拥挤逼仄。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林薇此刻混乱的心跳。伞外的世界一片混沌喧嚣，伞下的空间却安静得诡异。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能感受到身边人身上传来的淡淡体温和那股清冽的气息。她僵硬地走着，身体绷得紧紧的，尽量缩着肩膀，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避免任何可能碰到他的接触。 苏晓也难得地安静如鸡，一双大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看看前面江辰挺拔沉默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紧张得同手同脚的林薇，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八卦。 江辰走得不快，步伐稳健，刻意配合着她们的步调。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目光看着前方的路，偶尔会简短地提醒一句：“水坑。” 或者，“慢点。” 他的声音总是那样平淡，没有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颗颗小石子，投入林薇翻江倒海的心湖里。 她偷偷地、极快地抬眼瞥了一下他的侧脸。 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几缕黑发，柔软地贴伏着，减弱了几分平日的冷硬。他的下颌线条依旧紧绷，唇线抿着，看不出喜怒。但他举着伞的手臂稳如磐石，将所有的风雨都严实地挡在了外面。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尴尬、紧张、不知所措……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和暖意。 这段平时只需要走七八分钟的路，此刻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馨园公寓那熟悉的门口出现在了雨幕后方。 走到屋檐下，江辰停下了脚步，收起了伞。伞尖滴落的水珠迅速在干燥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到了。”他转过身，看向她们。他的半边肩膀和手臂几乎湿透了，深色的水痕在衬衫上洇开。而林薇和苏晓，除了鞋尖有点湿，身上几乎滴水未沾。 “谢…谢谢学长！”苏晓赶紧鞠躬道谢，用力扯了扯还在发愣的林薇。 林薇猛地回过神，脸颊滚烫，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细弱得像被雨打湿的蝴蝶翅膀：“……谢谢。” 江辰的目光在她低垂的、泛着红晕的耳垂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随即移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等她们再说些什么，他便重新撑开伞，转身，步入了那片茫茫雨幕之中。 黑色的身影很快被雨帘模糊，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那一段短暂的同路，只是一场突如其来、又迅速醒来的梦。 屋檐下，只剩下林薇和苏晓，以及周围哗啦啦的雨声。 苏晓猛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憋了很久，瞬间活了过来，激动地抓住林薇的胳膊摇晃：“我的天哪！薇薇！你看到了吗！江辰学长！他！给！我们！撑伞！送我们回宿舍！这简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幕啊！” 林薇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紧张时掐出的指甲印，心跳依旧紊乱。 那把黑色的伞，他湿透的肩膀，他平淡的“走吧”和“嗯”，还有最后那个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的背影…… 所有的细节，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林薇喃喃开口，声音有些飘忽，“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