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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最后一天,除夕,终于踩着厚厚的积雪,裹挟着凛冽又喜庆的寒风,降临了西里村。天色微明,村子里已不复往日的沉寂。零星的鞭炮声像试探的鼓点,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炖肉、油炸点心和柴火燃烧的混合气息——这是独属于除夕的、浓得化不开的“年味”。 吴家的小院里,也早早升腾起忙碌的热气。吴普同是被一阵“滋啦滋啦”的炸东西的声响和浓郁的油香勾醒的。他一骨碌爬起来,发现爹娘已经在灶房里忙活了。 上午:朱红映雪,墨香盈门 早饭匆匆对付了几口,重头戏开始了——贴对联!这是辞旧迎新最重要的仪式之一,承载着祈福纳祥的美好愿望。 堂屋的炕桌上,摆着李秀云小心翼翼取出的一卷大红纸。这是几天前在柳林镇大集上买的,颜色鲜艳夺目。旁边还有一小块用温水化开的墨块(后来条件好些才用墨汁),一支用了多年、笔尖已有些开叉的毛笔。写对联的重任,落在了村里公认有点“墨水”的赵老师肩上。吴建军一早就去请了。 赵老师戴着老花镜,捻着山羊胡须,在吴家堂屋的炕桌上铺开红纸,饱蘸浓墨,屏息凝神。吴普同和小梅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在旁边看。只见笔走龙蛇,一个个饱满方正、带着遒劲力道的墨字跃然纸上: 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 下联:春满乾坤福满门 横批:吉星高照 这是最经典、最朴实的农家对联。写罢,赵老师又裁了两条窄些的红纸,写了几个小小的“福”字,准备倒着贴在门上(取“福到”之意),还写了“六畜兴旺”、“五谷丰登”贴在鸡窝和粮囤上。 墨迹未干,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吴建军端来一小盆热气腾腾的浆糊(用白面熬的,粘性十足)。贴对联是吴建军和吴普同的活儿。吴普同兴奋地端着浆糊盆,吴建军拿着刷子和小笤帚。 先贴堂屋大门。吴建军用刷子蘸上滚烫的浆糊,均匀地涂抹在门框两侧和门楣上。吴普同赶紧递上裁好的对联。吴建军小心翼翼地将上联贴在右边门框,下联贴在左边门框,然后退后一步,眯着眼看是否端正。吴普同则拿着小笤帚,在贴好的对联上轻轻扫过,抚平褶皱,让红纸更服帖地粘在门板上。最后贴上横批和倒“福”。 红彤彤的对联贴在斑驳的旧木门上,如同给朴素的农家小院披上了最喜庆的盛装。墨黑的字迹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充满了蓬勃的希望和力量。接着是东西屋的门,鸡窝、粮囤……每一个象征着生活和希望的地方,都被这鲜艳的红色和美好的祝语所覆盖。 吴普同看着自家焕然一新的门楣,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他跑出院子,看别人家也在贴对联。整个西里村,仿佛一夜之间被这连绵的红色点燃,在冬日的萧索里绽放出最温暖、最浓烈的生机。空气里,浆糊的微酸、墨汁的清香、红纸的喜庆气息交织在一起,宣告着新年的正式来临。 下午:巧手捏福,团圆入馅 贴完对联,灶房的烟火气更浓了。下午的重头戏是——包饺子!这是年夜饭和年初一早晨的绝对主角,象征着团圆和更岁交子。 李秀云早已发好了面。雪白的面团在瓦盆里涨得胖乎乎的,散发着诱人的麦香。馅料是精心准备的两种: 1. 猪肉白菜馅: 用的是昨天煮肉特意留下的、剁得细细的瘦肉丁,混合着自家窖藏、挤干了水分、切得碎碎的白菜心,拌上喷香的葱花、姜末、自家磨的花椒粉和适量的盐、酱油。粉红的肉丁、翠白的菜末、点点青绿,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李秀云还特意淋了点珍贵的香油,香气瞬间升华。 2. 素馅: 主要是给可能“守斋”或偏好清淡的人准备的(虽然吴家没这规矩,但李秀云习惯备着)。用的是金黄的炒鸡蛋碎、泡发好的黑木耳丝、细粉条末,同样用葱花、姜末、盐和香油调味,清爽鲜香。 堂屋的炕桌被擦得锃亮,成了临时的操作台。李秀云把发好的面团搬到炕上,再次用力揉搓排气,然后搓成长条,揪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吴普同和小梅早已洗干净小手,眼巴巴地等着。 “来,都上炕!学着包!”李秀云一声令下,一家人(除了太小还不会的家宝在炕上爬着玩)都盘腿坐上了热乎乎的炕头。吴建军负责擀皮儿。他擀皮儿的手艺不算顶尖,但胜在稳当。只见他左手捏着剂子,右手拿着小擀面杖,手腕灵活转动,“哒哒哒”几下,一个中间稍厚、边缘略薄的圆圆的饺子皮就飞了出来,稳稳落在桌上的“皮山”上。 李秀云是包饺子的主力。她拿起一个皮儿,舀上满满一勺馅料放在中间,两手拇指和食指配合,轻轻一捏一挤,一个肚大边窄、形如元宝的漂亮饺子就诞生了,稳稳地站在盖帘(高粱秆做的圆盘)上。 吴普同和小梅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吴普同学着母亲的样子,笨拙地捏着,要么馅放少了饺子瘪瘪的,要么放多了捏不上口,露了馅。小梅则更热衷于把饺子捏成各种奇怪的小动物形状,或者偷偷揪一小块面团在手里揉着玩。 “看娘包的,要捏紧实了,不然一下锅就成片儿汤了!”李秀云耐心地示范着,“同同,馅别贪多!小梅,别光玩面!” 尽管孩子们包的饺子歪歪扭扭、奇形怪状,李秀云也没有责备,反而笑着把他们包的“作品”也单独放在一个盖帘上:“行,这些就留着自己吃,看谁能吃到自己包的‘金元宝’!” 一家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炕头,手上忙碌着,嘴里也不闲着。吴建军讲着村里听来的趣事,李秀云说着过年的规矩。面团在手中揉捏,馅料在指间包裹,欢声笑语和着擀面杖的哒哒声、捏饺子的轻微声响,在温暖的小屋里流淌。窗外是冰天雪地,屋内却是其乐融融、暖意融融。包饺子,包的不仅是食物,更是浓浓的亲情和对新一年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期盼。 两大盖帘圆滚滚的饺子很快包好了,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等待检阅的士兵。李秀云把它们端到院子里冻上(天然的冰箱),留待晚上和初一早上煮。 黄昏:灶火鼎沸,年宴飘香 日头西斜,暮色四合。村子里零星的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连成了片,空气中硝烟的味道更加浓烈。吴家的灶房里,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真正的年夜饭,要开席了! 李秀云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在灶台前运筹帷幄。两口大锅同时开火: 一口锅里烧着滚开的水,准备下饺子。 另一口锅里则烹制着一年中最丰盛的菜肴。 食材早已准备妥当: 从腌肉坛子里取出的、带着晶莹盐粒的方子肉,切成厚片,准备回锅蒸透。 油亮喷香的卤猪头肉、猪耳朵、猪肝、猪心,切成薄片,整齐码盘。 自家灌制的香肠,蒸熟后切片,红白相间,油光诱人。 珍贵的冻豆腐,与腌肉汤、白菜、粉条一起炖煮,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自家发的黄豆芽,用醋溜一下,清爽解腻。 一大盘金灿灿的炸年糕(用黄米面蒸熟后切片油炸)。 还有必不可少的——象征“年年有余”的红烧鱼(通常是一条不大不小的鲤鱼或草鱼,今天摆上桌但一般不动筷,留到初一)。 锅铲翻飞,油花四溅。炖肉的浓香、蒸腊味的醇厚、炸年糕的甜香、醋溜豆芽的酸香……各种香气在狭小的灶房里激烈碰撞、融合,形成一股排山倒海般的、令人垂涎欲滴的洪流,冲出灶房,弥漫了整个小院,甚至盖过了外面越来越响的鞭炮声。 吴普同和小梅在灶房门口探头探脑,被这前所未有的香气勾引得坐立不安,口水咽了又咽。连炕上玩耍的家宝也似乎被香气吸引,咿咿呀呀地朝着灶房方向伸手。 年夜饭:炕桌围坐,滋味杂陈 终于,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达到第一个高潮(大约傍晚六点左右)时,吴家的年夜饭——上炕了! 堂屋的土炕烧得热乎乎的。那张平时吃饭用的、有些年头的小方桌被搬到了炕中央。李秀云和吴普同、小梅合力,将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端了上来,瞬间摆满了小小的炕桌: 正中央是一大盘热气腾腾、白胖胖的饺子。 旁边是切得薄厚均匀、油光发亮的卤猪头肉、猪肝、猪心拼盘。 一盘码放整齐、红白相间的蒸香肠。 一大碗油汪汪、颤巍巍的蒸方子肉。 一盆热气腾腾、吸饱了肉汤精华的冻豆腐白菜粉条。 一盘翠绿爽口的醋溜豆芽。 一小碟金黄油亮的炸年糕。 还有那条象征性的红烧鱼,静静地摆在桌角。 每个人面前,还有一小碟醋,里面点着几滴香油。 小小的炕桌被摆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空隙。菜肴升腾起的热气和香气,模糊了糊着崭新白纸的窗户。没有电视,没有春晚的背景音,只有窗外连绵不绝的鞭炮轰鸣和屋内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家人围坐的温暖气息。 “都坐好,吃饭了!”李秀云给每个人(包括坐在她怀里的家宝)的碗里夹了几个饺子,又给吴建军和自己倒了一小盅廉价的散装白酒。 “过年好!” “爹娘过年好!” 简单的祝福后,年夜饭正式开始。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吴普同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香肠塞进嘴里,浓郁的肉香和独特的香料味瞬间充满口腔,幸福得眯起了眼。小梅则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炸年糕,吹着气咬下去,外皮酥脆,内里软糯香甜。家宝也分到了一小块软烂的猪肝,小嘴吧嗒吧嗒吃得香。 李秀云忙着给孩子们夹菜,自己顾不上吃几口。吴建军则闷头喝了一口酒,又夹了一大筷子肥厚的方子肉,蘸了点醋蒜汁,满足地咀嚼着。一年到头,只有这一顿饭,能如此酣畅淋漓地吃肉,吃到饱,吃到满足。 饺子是绝对的主角。薄皮大馅,咬一口,猪肉白菜的鲜美汤汁立刻溢出,混合着面皮的麦香,蘸上一点醋和香油,滋味妙不可言。吴普同和小梅比赛似的吃着,生怕好吃的被别人抢光。 气氛起初是热烈而满足的。吴建军几口白酒下肚,脸上泛起了红晕。他看着满桌的菜肴,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孩子们,看着在昏黄油灯下忙碌了一年的妻子,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窗外震天的鞭炮声似乎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他端起酒盅,又抿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餐桌上的欢快咀嚼声: “今年……这年,算是过上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的肉菜,“有肉,有鱼,有新衣裳穿……比咱们小时候,强多了。” 李秀云夹菜的手停了一下,看了丈夫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给家宝擦了擦嘴。 吴建军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语气低沉下来,带着忆苦思甜的意味,也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记得我像同同这么大的时候,过年能吃上顿白面饺子就不错了!肉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腥。有一年,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年三十晚上,你奶奶就煮了一锅红薯,撒了点盐……那就算过年了。”他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似乎灼烧着他的喉咙。 “现在,日子是好了点……”他的声音更低了些,眼神落在炕桌一角,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可……同同娘,开春……开春还要花钱,东头老张家的账……还有……还都欠着呢。”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李秀云,又落在懵懂的孩子们身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焦虑,“这一桌肉菜……是好吃,可……钱啊,像流水一样,一年到头地里也出产不了多少,花得可快了……” 热闹的气氛瞬间凝滞了。窗外的鞭炮声似乎也减弱了几分。吴普同和小梅停下了筷子,有些茫然地看着父亲。他们不太懂“欠账”具体意味着什么,但父亲脸上那沉重的表情和低落的语气,让他们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嘴里的肉似乎也没那么香了。 李秀云赶紧夹了一块肉放到吴建军碗里,打断他:“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啥!让孩子们好好吃顿饭!欠账慢慢还,日子总得往前过!吃菜吃菜!” 她努力挤出笑容,招呼着孩子们:“同同,小梅,快吃饺子!看谁能吃到娘包的铜钱(虽然今年没包,但孩子们不知道)!”她试图重新点燃气氛。 吴建军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尤其是在孩子们面前。他勉强笑了笑,端起酒盅:“对,对,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吃!都多吃点!咱家……会好的。”他仰头把剩下的酒一口闷了,辛辣感直冲脑门,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气氛有些勉强地重新热络起来。孩子们在母亲的催促下,又开始努力地吃着。但吴建军刚才那番话,像一块无形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小小的炕桌上,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那丰盛的菜肴,那温暖的炕头,那窗外的鞭炮齐鸣,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吴普同默默地吃着饺子,味同嚼蜡。他偷偷看了一眼父亲紧锁的眉头,又看看母亲强颜欢笑的脸,心里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原来这丰盛的年夜饭背后,藏着爹娘那么多说不出的辛苦和忧虑。那些“欠账”,像窗外寒冷的北风,透过新糊的窗纸缝隙,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 年夜饭在一种复杂的心绪中继续着。李秀云不断地给孩子们夹菜,说着吉利话。吴建军则沉默了许多,只是偶尔动动筷子,更多的时候是闷头抽烟(饭后),或者望着跳跃的油灯出神。没有电视的喧闹,屋内的安静反而放大了窗外的鞭炮声和每个人心底的思绪。 炕桌依旧丰盛,菜肴依旧冒着热气,但那份纯粹的、无忧无虑的欢乐,仿佛被父亲那几句沉重的“忆苦思甜”悄悄带走了一部分。年夜饭的滋味,第一次在吴普同幼小的心灵里,变得如此丰富又如此复杂——有肉的丰腴满足,有饺子的团圆温暖,有糖果的甜蜜期待,也掺杂了一丝对未知“欠账”的懵懂担忧和父母眉宇间化不开的沉重。这顿摆在热炕头上、没有电视喧嚣的年夜饭,如同一幅浓墨重彩又暗藏沟壑的乡村风俗画,深深地烙印在了吴普同关于“年”的最初记忆里。当最后一块炸年糕被分食,窗外的鞭炮声也渐渐稀疏,预示着旧岁将尽。收拾碗筷的叮当声中,新年的脚步更近了,而那沉甸甸的“债”,也如同这夜色,悄然笼罩了这个刚刚被年味短暂点燃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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