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惩,反而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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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一场春雨淅淅沥沥,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司州大中正荀若楠坐在灼华园府书房里,手中捏着一封刚到的京城家信,眉头紧锁。 窗外雨声渐大,她却听得分明——那些关于五皇子的风言风语,早已如毒藤般爬满了西京的每个角落。 “京城盛传五皇子与东胡可汗日夜相伴,形迹亲密,有龙阳之嫌……”她轻轻念着,指尖微微发颤,“荒唐!这些人,竟以恶意中伤君子!” 她与五皇子虽非亲故,却曾共同揭露九品中正舞弊案,深知他胸有丘壑、心怀家国,她早已倾心于他的才识和人品。虽然得知皇帝已赐婚他与曾夫子,她曾一度默默伤心,但她更为他们感到高兴。如今谣言四起,她怕曾夫子承受不住这无端的羞辱与打击。 “不行,我得去趟京城。”荀若楠猛地站起身,对身旁侍女道,“准备车马,我要即刻回京述职——顺便,去看看曾夫子。” 她一边收拾行装,一边低声自语:“他们都是坦荡磊落之人,怎么就被这污浊世道缠上了五殿下为国出使,浴血在外,换来的却是谣言污蔑;曾夫子清白自持,一心向学;两人郎才女貌,却要承受如此流言……这世道,太不公平。” 这是荀若楠成年后第二次回西京,马车颠簸在官道上,雨后的泥土气息混着落叶的清香扑面而来。她倚着车窗,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思绪却飘回了去年前的灼华园。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五皇子即将押送朝廷钦犯谢特回京,临行前夕他告知荀若楠,希望她与押送小队分开行动,由校事府赵枚护送她单独回京——她知道五皇子这么做是为了最大程度保证她的安全。 那一刻,他们凝视着彼此的眼睛,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关心和挂怀。她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殿下贵为皇子,可命校事府或太守府押送钦犯,为何执意亲自与之同行呢” 他微微一笑,目光深远:“若不亲身入局,怎知官场黑暗艰险若对方忌惮我皇子身份,岂不是可以少流一点血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无价的,我不想让正义流血。” 那一刻,她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并非一个只讲大话喜欢作秀的皇子,而是一个真正心系苍生的人。 想起五皇子作为特使亲赴洛阳,一身青衫,未带仪仗,只携两个侍女,前来与众儒生论道。他言谈清雅,却不失锋芒,谈及军务时,目光如炬:“兵非好战,而为守土。百姓安,则国泰;边疆稳,则天下平。” 还有一次,在灼华园后面的园林里,她看见他正蹲在一名残疾书生身旁,帮他修缮轮椅,一边拧着木轴,一边笑着说:“人若不能行走,思想更该飞得更高。” 那身影,与如今被谣言污蔑的“断袖权贵”,简直判若两人。 东胡王庭,金帐之内,朝会刚散,余音未歇。 大殿外,风沙掠过空旷的广场,仿佛还在回荡着方才两派激烈的争执——关于如何处理叛军,尤其是给大王子定罪的讨论已经持续了三天。 朝内大臣们的意见形成了两派,一派主张严惩已死的大王子,称其“叛国逆伦,当诛九族,以儆效尤”;另一派则认为“人死如灯灭,追究无益,反惹人心不安”。两方各执一词,吵得面红耳赤,拓跋沁坐在汗位上,眉头紧锁,久久未决。 “若再这样吵下去,东胡未稳,先乱于内。”他心中思索道。 于是他挥退群臣,只留下几位心腹大将、三王子拓跋温,以及一直沉默旁观的夏芷澜。 帐内炭火噼里啪啦作响,但众人气氛凝重。 聂鲁哒率先开口,声如洪钟:“大汗,大王子起兵造反,率军直逼王庭,若非五殿下搬来辽西救兵,又以木鸢奇兵破敌,今日坐在这里的,恐怕就不是您了!此等叛逆,即便身死,也当追贬为庶人,削其封号,曝尸荒野,以正国法!” 赫连那也点头附和:“不错,他还害得多特蒙将军重伤不愈,若轻饶其罪,日后谁还惧怕王法叛乱之风必起!” 拓跋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亦恨他入骨。他是我亲兄,却欲置我于死地……明明已饶他一次,他却仍选择刀兵相见。”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但……若我死后,也被人如此羞辱,宗庙不入,子孙蒙羞,我又作何感想” 众人沉默。 这时,一直静坐的夏芷澜缓缓起身,拱手道:“大汗,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夏兄但说无妨。”拓跋沁抬眼,“你助我平乱,救我性命,今日之事,正需你一言定乾坤。” 夏芷澜目光沉静,语气平和却有力:“大王子造反,确属天理难容。但他已死于战场,魂归长生天。如今追究一个死人,除了泄一时之愤,于国何益于民何利” 她看了一眼拓跋沁,继续道:“更重要的是——老可汗尚在,他是你的兄长。若你以叛国罪追贬亲兄,史书将如何记载‘新可汗即位,即辱父兄’这八个字,够不够让天下人寒心够不够让各部族质疑你继位的正统” 帐内一片寂静。 拓跋温皱眉:“可若不惩,岂不显得我们软弱那些曾支持大王子的部族,恐怕会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夏芷澜一笑:“所以,我们不惩,反而要‘赏’。” “赏”众人惊愕。 “对。”夏芷澜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不追责,反而给予大王子哀荣。追谥‘顺天王’,以王公之礼葬入宗庙,妻儿接回燕城,厚待之。对外宣称——大王子本无反意,是被部下蛊惑、逼迫,才一时糊涂起兵。如今悔悟,战死沙场,实为悲壮。” 她再次看向拓跋沁,声音低沉却如雷贯耳:“大汗,你想想——他生前拼死造反,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以‘反叛者’的身份,夺走你的汗位,名留青史吗可若你让他死后仍归皇室,以‘顺臣’之名入宗庙,他一生所求,反而成了笑话。这,难道不是最狠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