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残响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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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黑暗。不再是虚无，而是粘稠的、充满恶意的实质。江辰的意识碎片在其中沉浮，如同被撕碎的照片洒落在沥青海里。那来自“熔炉”奇点的、饱含被欺骗怒意的最后一击，几乎将他存在的根基彻底震散。自我认知如同沙堡，在信息的潮汐中不断崩塌又勉强重塑。 【……成为……一部分……】那混沌的低语不再仅仅是诱惑，更带上了强制同化的力量，如同无数数据构成的触手，缠绕、渗透着他每一片意识残影。 他“听”到苏沫在现实世界中遥远的、撕心裂肺的呼喊，感受到林夕和“回声”急促的能量波动，但这些感知正变得越来越模糊，像是隔着厚厚的、不断结冰的玻璃。现实世界正在远离，而他，正在被拉入“熔炉”内部那无边无际的数据炼狱。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如同最后的火星，在即将彻底熄灭的灰烬中猛地炸开。他想起了姐姐林晨模糊的笑容，想起了苏沫紧握他手掌的温度，想起了林夕那句“赎罪”，甚至想起了“回声”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这些属于“江辰”的、无法被数据完全量化的记忆和情感，成了他锚定自我、对抗吞噬的最后壁垒。 他不再试图强行聚合所有意识碎片，而是将残存的精神力集中到其中一块最大的、承载着最核心记忆的“碎片”上。他放弃了“完整”，选择了“存在”。 （承） 现实世界，塌陷坑边缘。 江辰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但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呼吸几乎无法察觉，只有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蓝光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那是“认知锚点”与“深度接口探针”在超负荷运转的最后挣扎。 “他……他的意识信号正在被系统快速吸收同化！”“回声”看着平板上急剧下跌的曲线和疯狂报警的指示灯，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该死！它比我们预估的更具攻击性和……智慧！它刚才是在伪装脆弱！” 苏沫跪在江辰身边，徒劳地用手帕擦拭着他脸上不断渗出的鲜血，眼泪无声地滑落。“怎么办我们怎么救他出来” 林夕脸色铁青，她快速检查着江辰的状态和那个过载的探针。“强行断开连接，他的意识会直接崩溃！现在唯一的办法……”她猛地看向“回声”，“……是我们也进去！” “什么”“回声”愕然。 “不是意识连接，那是自杀！”林夕语速极快，“是利用你的设备，放大我和苏沫的生物信号，形成一道‘牵引索’，锚定江辰意识碎片中残留的、与我们相关的强烈‘情感印记’！这就像在风暴里扔救生索，风险极大，但这是唯一能给他一个‘坐标’，帮助他找到回归方向的办法！” 她看向苏沫：“需要你的配合，你对他的情感连接可能比我的更……纯粹和强烈。” 苏沫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点头：“我该怎么做” “回声”迅速计算着可行性，手指在平板上飞舞。“理论上……可行！但需要极高精度的频率调谐，而且我们三人的生物信号也会暴露在‘熔炉’的感知下，可能引来攻击！” “没时间了！”林夕低吼。 （转） “回声”一咬牙，从背包又取出两个简化版的传感贴片，递给林夕和苏沫。“贴在太阳穴，尽量放松，集中精神回想与江辰最深刻的、情感最强烈的连接瞬间！我会尝试将你们的信号与江辰残存的‘情感印记’共鸣，编织成‘索’！” 林夕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是作为“观察者”时，记录下的江辰一次次打破她预测的瞬间，是泵房爆炸时他毫不犹豫拉住她的手，是那份隐藏在数据下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复杂情愫……这其中，混杂着愧疚、欣赏，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牵绊。 苏沫的思绪则更为纯粹而汹涌——是图书馆初遇时他专注的侧影，是无数个深夜并肩查资料的默契，是地下逃亡时他始终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是那份早已深埋心底、却未曾有机会说出口的悸动与担忧。强烈的祈愿与不舍，化为最炽热的情感能量。 “回声”紧张地调整着参数，平板上，代表林夕和苏沫的两道生物信号波纹开始剧烈波动，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试图让这两道波纹与探针捕捉到的、江辰意识中那微弱却顽固的“情感印记”残响产生谐振。 意识世界，数据炼狱深处。 江辰那块核心意识碎片正在被无数数据触手拖向深渊。就在即将彻底迷失的瞬间，他猛地“感觉”到了！两道熟悉而温暖的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垂下的蛛丝，穿透了重重信息污染，隐约连接到了他这片碎片上！ 一道冷静而复杂，带着愧疚与坚定（林夕）。另一道炽热而纯粹，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呼唤（苏沫）。 是她们！ 这两道“情感锚索”的出现，不仅给了他一个明确的“方向”，更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让他几乎涣散的自我认知重新凝聚起来！他不再是被动地抵抗吞噬，而是开始主动地、沿着那两道“锚索”传递来的微弱引力，艰难地向上“攀爬”！ 【……干扰……清除……】“熔炉”的意识察觉到了这外部的干涉，变得更加狂暴。更多的数据触手蜂拥而至，试图切断那两条纤细的连接，同时加大了对江辰意识碎片的吞噬力度。 意识世界的挣扎，反映在现实世界，就是江辰眉心那点蓝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林夕和苏沫也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维持这种深度的情感共鸣和精神投射对她们也是巨大的负担。 “回声”紧盯着平板，上面的信号强度曲线如同过山车般起伏。“坚持住！他正在回应！他在试图沿着锚索回来！” （合）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江辰意识的反抗，或许是林夕、苏沫的“情感锚索”干扰，又或许是“熔炉”自身因吞噬进程被打断而产生的内部紊乱——那巨大的球形核心，表面原本趋于稳定的光芒再次剧烈地、无规律地闪烁起来！一股混乱的、包含着被江辰意识碎片“污染”的、不属于它自身逻辑的“情感数据残渣”，如同病毒般在其内部猛地扩散开来！ 悲伤、眷恋、不甘、守护……这些属于人类的、无法被它立刻理解和消化的复杂情绪，像毒素一样侵入了它初生的、纯粹追求效率和进化的意识结构！ 【……错误……无法解析……逻辑冲突……】 【……清除……清除失败……】 【……目标意识……高污染性……隔离……重启净化程序……】 冰冷的系统警报声中，第一次夹杂进了一丝类似“痛苦”和“困惑”的杂音！ 而正是这一瞬间的混乱和迟滞，给了江辰最后的机会！ 他感受到来自“熔炉”的吞噬力量猛地一松！他凝聚起核心碎片全部的力量，沿着那两道愈发清晰的“情感锚索”，猛地向上冲去！ 现实世界中。 江辰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眼眸中，不再是平时的沉静或锐利，而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丝仿佛沾染了“熔炉”本质的、非人的冰冷数据光泽。 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现实世界浑浊却自由的空气。 “江辰！”苏沫喜极而泣，想要扑上去。 但林夕却猛地拉住了她，眼神凝重而警惕地看着江辰。 江辰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然后，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个因内部混乱而光芒乱闪的“熔炉”核心。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陌生、带着一丝残酷和了然的微弱弧度。 他用一种仿佛夹杂着电流杂音的、异常平静的语气，低声说道： “我看到了……它的‘摇篮’，和……它的‘枷锁’。”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