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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码头的腥臭味在七月溽热中发酵,佐佐木雄二踩着摇晃的跳板踏上华北土地时,靴底沾满了黑色的淤泥。一队苦力正搬运着印有“大阪商船”字样的木箱,监工的日本商人用折扇遮住鼻子,时不时用中国话咒骂几句。 “看那边。”藤田用下巴指了指码头西侧。十几个穿土黄色军服的士兵正围着一辆卡车,领头的少尉手里攥着几张纸币,正在和一个穿长衫的中国商人交谈。卡车后挡板放下的瞬间,雄二看见成箱的“老刀牌”香烟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的光。 军曹的哨声打断了他们的窥视。列队时,雄二发现队伍比船上少了近三分之一。直到看见几个面色惨白的士兵被担架抬走,他才意识到那些人是真的病了——痢疾、疟疾,还有两个严重的脚气病。 “第四中队第三小队!”军曹的皮鞭抽在空地上,扬起一团灰尘,“驻扎意租界旧兵营!立即出发!” 背着三十公斤的装备走在天津街头,雄二的衬衣很快被汗水浸透。路过法租界时,一个法国巡捕故意用警棍敲打铁栅栏,惊起路边树上的乌鸦。藤田盯着咖啡馆橱窗里的奶油蛋糕,喉结上下滚动。 “听说意大利人的地盘最宽松。”藤田凑过来小声说,“去年有个第三师团的家伙,倒卖法国红酒赚了五百日元。” 旧兵营是栋三层红砖建筑,原本是清军的火药库。院子里歪歪斜斜立着几个木制靶子,弹孔里都长出了野草。分配床位时,雄二抢到了靠窗的上铺,从这里能看到围墙外中国民居的灰色屋瓦。 晚饭是发了芽的土豆和咸鱼,米饭里的砂砾差点崩掉雄二的牙齿。他正琢磨着怎么处理这盘“饲料”,藤田神秘兮兮地摸了过来。 “炊事班有门路。”他指了指后院冒着烟的小屋,“用这个换。”掌心里躺着一枚锃亮的银元,边缘刻着细微的锯齿状痕迹。 雄二认出这是墨西哥鹰洋,在华北黑市比日元还硬通。他摸了摸缝在裤腰里的那包味精,突然有了主意。 后院的炊事班像个喧闹的集市。五个士兵围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翻滚着可疑的褐色液体。名叫森下的炊事兵接过藤田的银元,用牙齿咬了咬,然后从灶台下面端出两碗冒着热气的面条——真正的面条,还飘着几片青菜。 “味精”森下听完雄二的提议,小眼睛里闪过精明的光。他舀了勺锅里的汤让雄二尝,寡淡得像刷锅水。当雄二撒上少许白色粉末后,这个在中国待了三年的老兵眼睛瞪得溜圆。 第二天凌晨四点,雄二被尿憋醒时,发现森下和藤田正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埋什么东西。晨光中,他看清那是十几个空酒瓶——昨晚炊事班用掺了味精的汤,从隔壁海军陆战队那里换来了整整一箱清酒。 早训时军曹明显宿醉未醒,连皮带都系反了。雄二所在的班被派去仓库清点物资,路上经过一家挂着“福满楼”牌子的饭庄,穿绸衫的掌柜站在二楼窗口,正和日本宪兵队的军官碰杯。 仓库是原先英国怡和洋行的棉花库,现在堆满了印着“昭和制钢所”的木箱。藤田负责登记弹药数量,雄二则被分配清点军毯。在核对第三批货时,他发现登记册上的数字和实际库存差了整整二十箱。 “别多嘴。”仓库管理员——一个缺了门牙的军曹往他手里塞了包“仙女牌”香烟,“晚上带你见个人。” 当晚在法租界边缘的暗巷里,雄二见到了穿长衫的李先生。这个戴圆框眼镜的男人能说流利的大阪方言,他验完味精的成色后,开出了让雄二心跳加速的价格:一两黄金换五百克。 回营房的路上,藤田兴奋地计算着能买多少瓶威士忌,雄二却盯着夜空中的北斗七星。前世的历史书上写着,三个月后这里将爆发激烈的天津攻城战。而现在,他怀里揣着李先生给的五块银元定金,裤管里缝着半包白色粉末,走在1937年7月15日的月光下。 远处意租界的舞厅飘来《夜来香》的旋律,一个醉醺醺的日本军官搂着穿旗袍的女人从他们身边经过。雄二突然想起那个法国巡捕警棍上的反光,像极了刺刀出鞘时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