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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挺歪把子机枪被架了起来，枪口高高扬起，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哒哒哒……哒哒哒……” 毫无目标的子弹疯狂地泼洒出去，刺耳的枪声在河谷间回荡，声势惊人，却连根鸟毛都打不着。 “原田！带几个人！去下风口！把这包东西点着了！快！” 雄二把那包黄色粉末塞给原田。那是雄二用仓库里废弃的硫磺、硝石和木屑混合成的简易“毒气”粉，燃烧后会产生大量刺鼻浓烟，虽然没什么实际杀伤力，但足以制造“化学武器”投入战场的恐怖假象！ 原田带着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到下风口一处洼地，点燃了那包粉末。顿时，一股股浓烈呛人、带着强烈硫磺味的黄绿色烟雾升腾起来，被风卷着，朝着鹰嘴岩方向弥漫过去！ “咳咳咳…” “什么味道” “毒气！是毒气！皇军放毒气了！” 远处交火的区域，传来更加惊恐混乱的俄语和中文叫喊声！枪声更加杂乱，爆炸声也更加频繁，显然浓烟和“毒气”的刺激，让正在激战的双方都陷入了更大的恐慌和混乱！ 雄二站在大石头上，看着远处被浓烟笼罩、枪声爆炸声不断的密林，听着风中传来的惊恐嘶吼，心中一片冰冷的麻木。他成功了。他导演了一场没有观众的血腥戏剧。瓦西里的土匪，抗联的战士，此刻都在那片烟雾中互相厮杀，而他和他的士兵，只需要在这里安全地“开火”，“放烟”，坐等收割。 时间在枪炮声和浓烟中流逝。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鹰嘴岩方向的枪声渐渐稀疏下去，最终归于死寂。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和浓烟缓缓散去的景象。 “停止射击！” 雄二下令。机枪哑火，掷弹筒也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向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莫名血战的密林。 “第一分队！跟我来！保持警戒！搜索前进！” 雄二拔出南部式手枪，带着原田和二十几个相对“勇敢”点的士兵（其实也是被逼无奈），小心翼翼地朝着鹰嘴岩伐木营地的方向摸去。 越靠近营地，血腥味就越浓。雪地被践踏得一塌糊涂，散落着弹壳、破碎的衣物、染血的绷带，还有几具扭曲倒毙的尸体——有穿着破烂皮袄、戴着狗皮帽的白俄土匪，也有穿着灰蓝色棉袄、打着绑腿的抗联战士！他们互相纠缠着，保持着搏斗的姿势，脸上凝固着临死前的狰狞和痛苦。显然，双方在浓烟和混乱中爆发了极其惨烈的近身肉搏！ 伐木营地那几间破败的木屋，墙壁上布满了弹孔，一扇门板被炸飞了，里面也是一片狼藉。雄二在营地边缘，发现了瓦西里的尸体。这个绰号“独眼”的白俄匪首，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惊愕和不甘，胸口被刺刀捅了个对穿，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把沾满血的莫辛-纳甘步枪的枪托——枪身已经断了。在他尸体不远处，倒着两个同样死状惨烈的抗联战士。 雄二默默地扫视着这片修罗场。没有找到金成焕的身份牌，但目的已经达到。瓦西里和他大部分手下都躺在了这里，抗联也付出了惨重代价，营地被摧毁，残余的人肯定已经撤离。 “搜索现场！收集所有武器和身份标识！” 雄二的声音干涩地命令道，“特别是……抗联的！武器、文件、臂章……所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白俄土匪的……也捡几样代表性的！” 士兵们忍着恶心和恐惧，开始在尸体和废墟中翻找。很快，几支破旧的步枪、几把大刀、几个染血的抗联臂章、几本被血浸透的笔记本，还有几枚白俄土匪常用的粗糙匕首和护身符，被收集起来。 “报告少尉！” 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一把带血的南部十四式手枪（王八盒子），“在……在那个最大的木屋后面找到的！像是……像是军官用的！” 雄二接过那把王八盒子，心中了然。这肯定是某个倒霉的日军军官（也许是以前清剿时阵亡的）的配枪，被抗联缴获了。现在，它成了最好的“战利品”和“证据”！ “很好！” 雄二将手枪插进自己腰间的枪套，又拿起一个染血的抗联臂章，走到瓦西里的尸体旁。他蹲下身，用刺刀割下瓦西里那标志性的、连着耳朵的一块头皮（上面有醒目的纹身），又从一个死去的抗联战士身上扯下半截染血的衣襟。 “原田！” 雄二站起身，将瓦西里的头皮和那半截衣襟递给原田，“收好！这是最重要的‘战果’！” 瓦西里的头皮可以冒充“抗联匪首”的头颅，那半截衣襟则是“从匪首身上扯下”的“铁证”！ “雄二……这……” 原田看着手里血淋淋的东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想死，就拿着！” 雄二冷冷地说。他环顾四周，看着这片被他和野田的阴谋催生出的血腥屠场，看着士兵们麻木地搬运着尸体、收集着“战利品”，一种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寒意席卷了他。他守住了不亲手沾血的底线，却成了更冷酷的幕后推手。这场“胜利”，是用同胞和白俄流亡者的鲜血染红的，肮脏而冰冷。 “清点完毕了吗” 雄二问。 “差……差不多了，少尉。” 一个军曹回答。 “放火！把这里烧了！” 雄二指着那几间破木屋，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连同这些白俄土匪的尸体，一起烧掉！抗联的尸体……抬走几具完整的，带回去交差！动作快！” 大火很快冲天而起，吞噬了木屋和瓦西里等人的尸体，浓烟滚滚，将这片血腥的河谷映照得如同地狱。雄二最后看了一眼那跳动的火焰，转身，带着抬着几具抗联战士遗体和一堆“战利品”的队伍，踏上了回程。士兵们沉默着，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和对这场莫名其妙战斗的深深困惑与恐惧。 回到联队驻地时，天已擦黑。野田中佐早已得到“激烈交火”的报告，焦急地等在本部门口。当他看到队伍抬回来的几具灰蓝色军装的尸体、那堆破旧的武器、特别是原田手里那个血淋淋的“头皮”和“衣襟”时，脸上瞬间绽开了狂喜的笑容！ “好！干得好！佐佐木少尉！干得漂亮！” 野田用力拍着雄二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雄二晃了晃，“全歼敌匪！击毙匪首！缴获众多！这是大功一件！大功一件啊！”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瓦西里的头皮和那半截衣襟，像欣赏战利品一样仔细看着，“看看！这就是抗联匪首的下场！这就是与我第四师团为敌的下场！立刻拍照！写战报！我要向师团部，向方面军司令部报捷！看谁还敢说我们第四师团只会躲在后头！” 他兴奋地来回踱步，仿佛已经看到了嘉奖令和晋升的阶梯。 雄二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无法抹去的冰冷和疲惫。野田的狂喜，士兵们的麻木，还有营房里隐约飘来的饭菜香气，都与他无关。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站在胜利的喧嚣中心，却比置身冰窟更冷。这用阴谋和鲜血换来的喘息，代价太过沉重。而特高课那双阴冷的眼睛，依旧在暗处，如同跗骨之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