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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二一把扶住他，看着门板上那汉子痛苦扭曲的脸，看着年轻女子无声的眼泪，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盘尼西林他刚把那二十支真药送过来！可重伤员需要的不止是药，还需要手术！磺胺他现在去哪里弄松本那条线刚用过，风险太大！特高课就在外面虎视眈眈！ “张伯……磺胺……我……” 雄二艰难地开口。 “咳咳……咳……” 门板上的汉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涌出。年轻女子手忙脚乱地擦拭，哭声再也压抑不住。 就在这时，外面寂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整齐而沉重的皮靴声！还有压低了的日语呼喝！ “快！包围这片！仔细搜！” “注意那个跌打馆！” “嗨依！” 是特高课！他们来了！动作好快！ 张老头和那年轻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绝望笼罩了整个小小的铺面！ “后门！快走！” 张老头猛地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一把拉开通往后院的小门。 雄二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了一眼重伤垂危的抗联战士，又看了一眼张老头和那女子眼中濒死的绝望，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不能因为自己牵连他们！ “你们带他从后门走！去教堂后面的地窖！神父是好人！快！” 雄二急促地命令，同时飞快地从怀里掏出身上所有的满洲国纸币，塞进张老头手里，“拿着！打点用！我想办法引开他们！” “小哥！你……” 张老头愣住了。 “没时间了！走啊！” 雄二厉声喝道，一把将他们推向黑黢黢的后院，然后猛地转身，冲向铺面正门！ 他没有开门冲出去，而是冲到墙角，一把抓起张老头捣药用的沉重铜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临街那扇糊着厚纸的窗户！ “哐啷——！” 一声巨响！木格窗棂和窗纸被砸得粉碎！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 “八嘎！在那里！” “冲进去！” “抓住他！” 外面的特高课立刻被这声巨响吸引，呼喝着朝正门扑来！ 雄二在砸窗的瞬间，已经矮身，像狸猫一样敏捷地窜回了通往后院的小门。他最后瞥了一眼，看到张老头和那年轻女子正吃力地搀扶着重伤员，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院墙角落的一个破洞处（那里通往教堂的后巷）。他松了口气，立刻反手关上了小门，插上插销。 他并没有从后门逃跑。后院很小，无遮无拦，翻墙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他迅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堆着的一大堆晒干的草药和破麻袋上。他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奋力扒开那些麻袋和草药，将自己整个身体蜷缩着挤进了墙角的缝隙深处，再用几个空麻袋和厚厚的干草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刺鼻的草药味瞬间将他包围。 几乎在他藏好的同时，“砰”的一声巨响！跌打馆的正门被粗暴地踹开了！沉重的皮靴声和手电光柱瞬间涌入狭小的铺面！ “搜！仔细搜！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后门！后门锁着！” “砸开！” 脚步声在铺面里乱窜，柜子被推倒，瓶瓶罐罐砸碎的刺耳声响成一片。手电光柱在小小的空间里疯狂扫射，几次从雄二藏身的草药堆上掠过。雄二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汗水浸透了内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报告！发现血迹！大量的！还有带血的绷带！” “这里！后门被撞开了！人跑了！” “追！他们跑不远！封锁所有路口！” “仔细搜这屋子！看看有没有藏人！有没有密道！”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朝着后院走来，皮靴踩在草药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手电光柱在雄二藏身的角落附近扫来扫去。雄二甚至能闻到那特高课身上皮革和烟草混合的味道！他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进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干草里，祈祷着这堆不起眼的草药能成为最后的庇护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后院被翻了个底朝天，脚步声和呼喝声逐渐远去，似乎是追捕从后门逃跑的人去了。但铺面里还留着人，在继续搜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街道上的喧闹声也渐渐平息下来。一个特高课的声音在铺面里响起，带着不甘和恼怒：“跑得真快！肯定是抗联的伤兵！还有那个接应的！给我查！查这条街上的每一个人！查那个姓张的老头！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挖出来！” “嗨依！” “收队！留两个人，给我盯死这个铺子！守株待兔！” 沉重的皮靴声终于彻底离开了跌打馆，只留下满屋狼藉和死一般的寂静。雄二依旧蜷缩在草药堆里，一动不敢动。他听到外面街道上汽车引擎发动和远去的声音，但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全部撤离。 又等了仿佛一个世纪，直到冰冷的寒意几乎将他冻僵，直到确认外面再无声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挪开身上的麻袋和干草，从藏身处探出头来。后院一片狼藉，草药被踩得稀烂。他屏息听着，铺面里也毫无动静。 他不敢走正门，也不敢翻后墙（外面可能还有暗哨）。他蹑手蹑脚地挪到院墙角落那个破洞处——张老头他们逃走的地方。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钻过。他深吸一口气，像蛇一样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艰难地钻了过去。 外面是教堂后巷更深的黑暗和堆积如山的垃圾。他不敢停留，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快速穿行，绕了无数个圈子，直到确认绝对安全，才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精疲力竭地翻回营区后墙。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雄二像一具行尸走肉，踉跄着回到营房。刚推开门，就看见原田正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转圈。 “雄二！你可回来了！” 原田扑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吓死我了！特高课……特高课刚才来过了！” 雄二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来营区了” “是！直接去了后勤仓库！” 原田脸色惨白，“就……就在我按你说的，搬那些破布头和废油的时候！来了两个人！穿着黑褂子！就是上次码头盯梢的那两个！他们盘问我搬这些东西干什么！我说是佐佐木少尉命令的，在研究新式保暖装备！他们不信！把仓库翻了个底朝天！还……还把你桌上那些画着奇怪图样的草稿纸都拿走了！雄二！他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草稿纸雄二脑中嗡的一声！那上面有他为了“保暖新发明”随手画的几个极其简陋的暖宝宝结构草图！还有……还有他计算硫磺、硝石配比的潦草算式！虽然模糊不清，但落在特高课手里…… 就在这时，野田副官冰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佐佐木少尉！野田中佐命令，立刻到联队本部见他！立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