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会唱歌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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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张龙，陆羽立刻将停尸房的门从内部闩上。 陈皮在外面敲了几次门，都被他以“研究案情，需要绝对安静”为由给打发了。 小捕快虽然好奇得抓心挠肝，但也知道轻重，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陆羽将那枚属于礼部侍郎赵明诚的牙齿，放在冰冷的停尸床上，就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围着停尸床，缓缓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这确实是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之前的“聆听”，无论是王员外，还是盗圣空空儿，都是在死后不久，残魂信息尚且浓郁的时候进行的。 而这颗牙齿，已经离体三年，埋藏它的主人也化为了一捧枯骨。残存的信息，必然微弱到了极点。 常规的“聆听”，恐怕行不通。 陆羽闭上眼睛，开始回忆盗圣空空儿留给他的那份惊天馈赠——《敛息功》。 这门功法，不仅仅是收敛气息，隐藏身形那么简单。 在空空儿的记忆中，当《敛息功》修炼到至高境界时，可以达到一种“龟眠”的状态。 心跳、呼吸、血液流动，乃至全身毛孔的开合，都降至一个匪夷所思的低点。 在这种状态下，自身的一切生命特征都趋近于“无”。 而当“我”不存在时，整个世界，就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远处巡夜人的脚步声，甚至连烛火燃烧时，灯芯发出的那一丝丝轻微的爆裂声，都如同在耳边响起。 这是一种对外界感知的极致放大。 空空儿用它来躲避追杀，而陆羽，或许可以用它来……聆听亡魂。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他盘腿坐在停尸床前，将那枚牙齿放在掌心，然后缓缓运转起《敛息功》。 他的心跳，开始变慢。 从每分钟七十下，到五十下，三十下……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微弱，若有若无。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陆羽整个人，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彻底融入了这片阴森的黑暗之中。 他自身的“噪音”被降到了最低，而脑海中的【逝者之书】，也随之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那本古朴的书籍，页面不再是金光闪闪，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如同星空般的幽蓝色。 他将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到了掌心那枚小小的牙齿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就在陆羽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即将耗尽，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时。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逝者之书】的幽蓝色光芒，猛地一颤！ 【检测到极其微弱的残魂信息……】 【信息源已严重朽化，残缺不全……】 【正在进行深度信息重组……精神力消耗提升……】 成了！ 陆羽心中一喜，连忙稳住心神，将最后的一丝精神力，也灌注了进去。 轰！ 仿佛跨越了三年的时光隧道，一段段破碎的、混乱的、带着杂音的画面和声音，冲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一段完整的临终遗言，而是一段段记忆的碎片。 他“看”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典籍。一个面容清瘦、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架古琴。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又带着一丝陶醉。 【“……好一曲《广陵散》，气势磅礴，竟有金戈铁马之声……”】 一个破碎的念头闪过。 紧接着，画面一转。 还是那间书房，那个中年人。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胸口……好闷……为何……为何这琴声，能乱我心神……不……不对……这不是琴声……”】 又一个念头闪过。 最后一段画面，变得无比清晰。 中年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瞳孔涣散，生命正在飞速流逝。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书房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香炉。 那香炉里，没有点燃任何熏香，却飘散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青烟。 他最后的执念，化作一道嘶吼，在陆羽的脑海中炸响。 【“香……是那块‘静心檀’……陛下御赐的……原来……原来杀人的不是琴声……是琴声……和这香……合在一起……才是催命的毒药……”】 【“……好狠的手段……以赏赐之名……行灭口之事……我赵明诚……死不瞑目……”】 信息流，到此戛然而止。 停尸房里，陆羽猛地睁开眼睛，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次的“聆听”，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亮得吓人，里面充满了震撼和一丝丝的后怕。 他知道了。 他知道赵侍郎是怎么死的了。 不是他杀，也不是自杀。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匪夷所思的、借由皇帝之手完成的完美谋杀！ 凶手，根本没有出现在现场。 他只是送出了一块看似无害的檀香木，和一首据说可以静心凝神的琴谱。 这两样东西，单独使用，都是无上雅趣。 可一旦合在一起，琴声的特定频率，就会激发檀香木中一种隐藏的、无色无味的成分，使其化作一种能够扰乱心率、最终导致心脏骤停的剧毒！ 杀人于无形！ 更可怕的是，这两样东西，都来自于同一个人——当今大周皇帝！ 陆羽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张龙查了三年，都查不出任何线索。 因为这案子的源头，根本不在大理寺，不在江湖，而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之内！ 张龙那个老狐狸，怕是早就隐约猜到了什么，所以才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己。 他自己不敢碰，也不敢查，就想借自己这双“能听懂尸语”的眼睛，去窥探那深不见底的宫闱秘闻。 “好一个张龙……真是好算计。” 陆羽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站起身。 他的眼神，穿过停尸房的墙壁，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那里，才是整个京城，最大的停尸房。 而他，刚刚“聆听”了一位敢于顶撞皇帝的忠臣，他的【逝者之书】，也悄然翻开了新的一页。 【你聆听了忠臣赵明诚的临终遗言，其浩然正气与你心性相投。】 【逝者生前博览群书，于音律、药理、机关之术皆有涉猎，其残魂中，蕴含着庞大的知识碎片。】 【特别奖励：你以大毅力破除了时空阻隔，聆听了枯骨之声，精神力得到锤炼，获得特殊技能——‘知识拾取’（初级）。】 【知识拾取：可在聆听亡语时，随机拾取死者生前的一项非战斗类知识或技能。】 【拾取中……你获得了‘杂学音律辨识’（精通）。】 【拾取中……你获得了‘杂学初级药理’（掌握）。】 一股庞杂的知识流，涌入陆羽的脑海。 无数关于音律、宫商角徵羽的知识，关于草药、君臣佐使的药理，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一个被强行塞满了东西的仓库，又胀又痛。 但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 张龙的价码，他付了。 现在，轮到张龙兑现他的承诺了。 他要去卷宗库，看一看那位同样精通音律的前朝太子，到底留下了什么“会唱歌的杀人魔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