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抵达！瘴气弥漫的破败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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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再次大亮，酷热一如既往，仿佛要将大地最后一丝水汽也榨干。 一夜的颠簸和短暂的果腹并未真正恢复多少体力，但几颗野生荔枝带来的些许糖分和水分，至少让林薇薇撑住了最后一口气，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她将剩余的荔枝和那几枚褐色的薜荔果 carefully藏在板车最角落的干草下，用身体挡住，绝不能让官差发现。 柳氏和林澈的脸色依旧很差，但眼底那彻底的死寂似乎褪去了一点点，尤其是在感受到林薇薇悄然递过来的眼神时，一种微弱却真实的依靠感油然而生。他们学着她的样子，沉默地蜷缩着，尽量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动作和消耗。 王猛和李三显然还记得昨晚的不痛快，一路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除了必要的呵斥，再不多看他们一眼，更别提水和食物。这种刻意的忽视和冷漠，反而让林薇薇稍稍安心，至少暂时避免了更直接的刁难。 板车吱吱呀呀，又行进了大半日。 周围的景色逐渐开始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光秃与荒凉，地势变得有些起伏，出现了更多的绿色，只是那绿色带着一种蛮荒的、郁郁葱葱的压迫感。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混合着泥土和某种腐殖质的特殊气味，闷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瘴气……”柳氏望着远处山峦间缭绕的灰白色雾气，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书上说，岭南多瘴，吸之会生疫病……” 林薇薇心中一凛。这就是古代岭南令人闻风丧胆的瘴疠之地。但她现代人的知识告诉她，所谓的“瘴气”，多是热带亚热带地区山林间湿热环境下产生的雾气，可能混杂了动植物腐烂产生的微生物，对于缺乏抵抗力、水土不服的外来人，确实极易引发疾病。 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水源和食物，让身体适应过来，否则，母亲和弟弟恐怕真的撑不了多久。 又转过一个山坳，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较为开阔的谷地。 “到了！真他娘的晦气地方！”王猛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嫌弃和不耐烦，猛地一扯缰绳。 李三也啐了一口：“赶紧交差赶紧走，这鬼地方多待一天都折寿！” 林薇薇精神一振，强撑着虚软的身体坐直了些，向前望去。 只见谷地边缘，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几十间低矮的屋舍。绝大多数是泥坯垒砌的茅草屋，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稻草和竹篾，许多屋顶的茅草已经发黑塌陷，看上去摇摇欲坠。只有零星几间稍微像样点，是粗糙的木板搭建的。 村落周围开辟出一些田地，但作物长得稀稀拉拉，蔫头耷脑，显然收成不会好。一条浑浊的小溪从村边蜿蜒流过，几个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的妇人正蹲在河边，费力地捶打着衣物。 整个村落都笼罩在一种贫穷、压抑、了无生气的氛围中，比之前荒凉的官道更让人感到绝望。这里就是他们未来的安身之所流放之地 板车的到来，吸引了村里一些人的注意。几个光着身子、瘦骨嶙峋的孩子怯生生地躲在歪斜的屋角后，睁着大眼睛好奇又害怕地张望。一些大人也从屋里探出头，目光麻木、冷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和警惕。他们大多面色黧黑，眼神浑浊，被沉重的劳作和贫苦的生活磨去了所有的光彩。 王猛和李三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径直将板车赶到村落边缘一处最为破败的角落。 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间低矮的茅草棚，墙壁是用泥巴混着树枝胡乱糊起来的，到处是裂缝，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结构。屋顶的茅草稀薄，塌陷了大半，露出几个大窟窿。没有门，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黑黢黢的门洞，像一张饥饿的嘴。 棚子旁边堆着一些腐烂的杂草和垃圾，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滚下来！”王猛勒住马，用鞭子指着那破草棚，语气恶劣，“这就是你们的地儿了！朝廷仁德，还给罪囚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哼！” 遮风挡雨林薇薇看着那比露天好不了多少的棚子，心下冷笑。这恐怕是村里最差、早已废弃的处所。 柳氏看着眼前的“家”，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厥过去。林澈更是吓得紧紧抱住姐姐的腿，小脸苍白。 林薇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率先艰难地爬下板车。长时间的蜷缩和饥饿让她双腿发软，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但她立刻稳住了身形。 她转身，搀扶下几乎虚脱的柳氏，又抱下瑟瑟发抖的林澈。 王猛和李三也下了马，从马背上解下几个破旧的、打着补丁的包袱，嫌恶地扔在棚屋门口的泥地上。那是他们仅有的、从京城带出来的行李，一路被翻捡了无数次，稍微值钱点的东西早已不见踪影。 “听着！”王猛叉着腰，站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如同宣判般说道，“你们就在这冼家村里给老子老老实实待着！每隔半月，会有衙役前来巡查点卯，若是少了人，或是死了没报，剩下的人就以逃犯论处，一体连坐，听到没有！”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林薇薇脸上，带着明显的恶意和警告。 “这片地界，山高林密，瘴气毒虫遍地，还有不服王化的生俚（对当地少数民族的蔑称）时不时出来抢掠杀人。就你们这细皮嫩肉的，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乖乖待着，还能多喘几天气！” 李三在一旁阴恻恻地补充：“村里的里正姓赵，有什么事（他特意加重了这三个字），可以去寻他。不过嘛……嘿嘿，劝你们安分点，别自找麻烦。” 交代完这些，两人仿佛完成了什么极其厌烦的任务，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 王猛最后瞥了一眼那家徒四壁的破草棚和面如死灰的三人，脸上露出一丝解气的狞笑，一甩马鞭：“走！这晦气地方，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 马蹄声响起，带着两名官差毫不留恋地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了来时的土路尽头。 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与外界、与秩序、与过去的微弱联系。 整个世界，瞬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以及，扑面而来的、更加真切和沉重的绝望。 柳氏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泥地上，望着那黑洞洞的、散发着霉味的棚户，失声痛哭，哭声凄厉而绝望。 林澈也被母亲的悲伤感染，跟着大哭起来。 林薇薇站在原地，没有哭。她沉默地环视着四周。 破败的、几乎无法称之为“家”的草棚。 麻木而冷漠的、潜在的邻居。 远处郁郁葱葱却危机四伏的密林。 腰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盘缠的包袱。 身边奄奄一息的母亲和幼弟。 官差最后的“告诫”言犹在耳，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恶意的诅咒和恐吓。 绝境。真正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绝境。 风吹过，破草棚顶上的茅草簌簌作响，几片枯叶旋转着落下。 林薇薇的目光从哭泣的母亲和弟弟身上移开，再次投向那片她昨夜获取希望的密林方向，又缓缓扫过那条浑浊的河流，最后落回藏有荔枝和薜荔果的包袱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冷酷的坚毅。 官差走了，意味着直接的压迫暂时消失。 他们也留下了最关键的“信息”——这里叫冼家村，管事的人叫赵里正。 而她自己，怀里还揣着那纸能暂时保全名节的休书。 包袱里，藏着能换来第一口吃食的“红色希望”。 绝境之中，一丝极其微弱的、由信息和资源构成的生机，开始在她心中慢慢勾勒。 她弯腰，捡起地上最沉重的一个包袱，扛在肩上，声音平静地打断母亲的哭泣：“娘，别哭了。哭没用。天快黑了，我们得先把今晚睡觉的地方收拾出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绝望的迷雾。 柳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怔地抬头，看着女儿那在落日余晖中显得异常挺拔和陌生的身影。 林薇薇已经转身，率先走向那黑洞洞的破草棚。 前路艰险，步步杀机。 但她林薇薇的路，从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从清理这个破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