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施薄惩警宵小，谷口初谒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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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斜照，将大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林薇薇正低头清点着今日微薄的收入，盘算着明日需补的药材，几声流里流气的口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抬头望去，只见三个穿着“悦来居”号衣的帮闲，晃着膀子，摇到了摊前。为首的是个三角眼、嘴角带疤的汉子，目光在简陋的推车和排队的人群中扫过，最终落在林薇薇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 “哟，小娘子，生意不错嘛！”三角眼阴阳怪气地开口，一脚踢了踢装糕点的竹筐，“在这城南地界，摆摊卖水，问过咱们悦来居的码头规矩没有” 排队的人群见状，面露惧色，纷纷后退，原本热闹的小摊瞬间冷清下来。空气骤然紧绷。 林薇薇心中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悦来居果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是没料到来得如此之快，且手段如此下作，直接派地痞来搅局。她强压住骤然加速的心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三角眼：“这位大哥，小女子初来乍到，在此摆摊，已向坊正缴纳了摊位费用，不知悦来居有何规矩还请明示。” 她的镇定显然出乎三角眼的意料。他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提高嗓门：“规矩老子就是规矩！这城南一带，吃喝买卖，都得看我们悦来居的脸色！你在这卖茶卖糕，抢了我们生意，就是坏了规矩！识相的，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否则，哼！”他身后的两个帮闲也配合着捏了捏拳头，发出威胁的声响。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却无人敢出声。林薇薇知道，此刻绝不能示弱，否则日后将永无宁日。但硬碰硬更是下策，对方明显有备而来。 电光火石间，她心念急转。硬抗不行，报官远水难救近火，且这些小吏多半与地头蛇有勾结。亮出薛神医或李掌柜的名头或许能暂时吓退对方，但也会彻底暴露底牌，将矛盾引向更高层面，于她这毫无根基的小摊而言，祸福难料。 必须用更巧妙的方式化解。她想起邓老者曾提过，市井之中，有时“势”比“力”更管用。她需要借势。 就在三角眼伸手欲掀翻糕点筐的瞬间，林薇薇忽然侧身一步，看似无意地挡在筐前，同时提高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却清晰的质问，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大哥此言差矣！悦来居乃州府大酒楼，珍馐百味，宾客如云，岂是我这区区几文钱的粗茶淡糕所能相比小女子在此，不过是卖碗热茶给码头辛苦的力夫大哥们驱驱寒，赚几个糊口钱，怎谈得上抢生意莫非……悦来居连这穷苦人的几分血汗钱，也要夺了去不成” 她这话，看似示弱，实则绵里藏针。一是点明双方档次天差地别，悦来居来找茬是自降身份；二是将自身定位为服务底层劳苦大众，博取同情；三是将矛盾引向“欺压贫弱”的道德层面。 果然，此言一出，周围人群中那些常来光顾的脚夫、小贩们脸色就变了，看向三角眼等人的目光带上了不满和愤怒。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就是！悦来居一顿饭够我们吃半月了，还来为难这小姑娘” “太不像话了！我们喝碗热茶也碍着他们了” “欺负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三角眼见舆论转向，脸色顿时难看，想要发作，却又顾忌众怒。林薇薇趁热打铁，语气转为诚恳，对着三角眼，也对着围观人群道：“这位大哥，若小女子在此摆摊，确有不合规矩之处，或影响了哪位爷的生意，还请指明。若是悦来居的大掌柜觉得不妥，小女子愿亲自登门赔罪，聆听教诲。但若只因小女子卖的是几文钱的茶糕，便要驱赶，这……恐怕于悦来居的声誉也有损吧毕竟，悦来居可是咱们州府有头有脸的字号。” 她再次将“悦来居的声誉”抬出来，既是给对方戴高帽，也是施加压力。三角眼不过是个小喽啰，绝不敢担上损害东家名声的责任。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何事喧哗”只见一名身着坊正服饰的小吏带着两个差役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原来是早有热心人见势不妙，跑去报了官。 坊正扫了一眼场面，心中已明了七八分。他认得三角眼是悦来居的人，也见林薇薇摊位手续齐全，且围观者多同情摊主。他不想得罪悦来居，但更不愿在众目睽睽下偏袒恶霸，影响治安考评。 三角眼见坊正来了，忙上前想恶人先告状。林薇薇却抢先一步，对坊正盈盈一福，将刚才的话又清晰陈述一遍，语气不卑不亢，只陈述事实，末了道：“……小女子依法经营，不知触犯了哪条律法，惹得这几位大哥前来问罪还请坊正大人明断。” 坊正心中暗赞这女子机敏，便板起脸对三角眼道：“李三，又是你！人家姑娘手续齐全，卖的是正经吃食，你们悦来居管天管地，还管到坊市摆摊了赶紧散了，再惹事，休怪本官不客气！” 三角眼见坊正明显偏袒（或说秉公处理），众怒难犯，只得狠狠瞪了林薇薇一眼，撂下句“走着瞧”的狠话，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人群散去，林薇薇向坊正和帮忙报信的人道谢，继续收拾摊位，但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知道，悦来居绝不会就此罢休，今日只是试探，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必须尽快提升自保能力。 经此一闹，她摆摊的心思淡了许多。这种低层次的纠缠消耗心力，且难有发展。薛神医的令牌在怀中散发着微热，一个念头越发清晰：唯有真正提升技艺，获得更高的认可和地位，才能从根本上摆脱这些骚扰。 几日后，她将小摊暂时托付给一位信得过的邻摊大娘照看（只卖最简单的茶饮），自己则精心准备了一份简单的礼物——一小罐她用新法炮制的、香气清幽的野菊花茶，用干净桑皮纸包好，怀着忐忑与敬意，按照打听好的方向，前往城北忘忧谷。 忘忧谷并非热闹之地，反而清幽僻静。谷口有溪流潺潺，翠竹掩映，一条青石小径蜿蜒通向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林薇薇在谷口驻足，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方沿着小径前行。 不多时，见到几间依山而建的茅舍，竹篱环绕，药圃井然，鸡犬相闻，宛如世外桃源。一位药童正在圃中劳作，见有生人，上前询问。 林薇薇取出薛神医的木令，恭敬道：“晚辈林薇薇，受薛前辈之邀，特来拜见，烦请通传。” 药童验过令牌，入内片刻，出来道：“先生正在整理药草，请姑娘随我来。” 林薇薇随药童进入一间宽敞的草堂，只见薛神医正背对着她，在药架前分拣药材，动作舒缓，气息平和。她不敢打扰，静静立于门边。 良久，薛神医方转过身，目光落在林薇薇身上，依旧是那般澄澈淡然：“你来了。坐。” 林薇薇依言在下首坐下，将带来的野菊花茶奉上：“晚辈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薛神医接过，打开嗅了嗅，微微颔首：“火候尚可。今日来，所为何事” 林薇薇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思虑和盘托出，从品鉴会后的感悟，到摆摊的尝试与遭遇的困境，再到对药膳普惠于民的设想，以及当前的迷茫，言辞恳切，态度谦卑，最后道：“……晚辈深知技艺浅薄，前路漫漫，恳请前辈指点迷津。” 薛神医静静听完，沉吟片刻，方缓缓道：“市井之争，如同草芥缠斗，徒耗精神。你既有心于药膳之道，当知‘药’与‘膳’之本，在于调和阴阳，滋养身心，而非炫技争利。悦来居之流，重利轻义，终非正道。你欲普惠于民，其志可嘉，然根基未稳，徒有虚名，反易折损。”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看向林薇薇：“你若真想在此道有所成就，当暂离纷扰，沉心静气，夯实根基。我这谷中，有草药千余种，古籍数卷，你可愿闲暇时来此，识药性，读典籍，观我如何炮制，从最基础的功夫练起” 林薇薇闻言，心中狂喜，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她立刻起身，深深一拜：“晚辈求之不得！多谢前辈成全！” “嗯。”薛神医淡淡应道，“不必称师，只算一段缘分。能学多少，看你造化。每周可来两日，辰时至午时。其余时日，你自行历练。记住，药膳之道，贵在持之以恒，心无旁骛。” “是！晚辈定当谨记教诲，勤学不辍！”林薇薇激动应下。 自此，林薇薇在州府的生涯，掀开了新的一页。每周两次前往忘忧谷的学习，将成为她未来立足的根本。而市井中的风波，虽未平息，但她已找到了更为坚实的应对之道——以不断提升的实力，来抵御明枪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