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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远贴着废弃民居的土墙滑坐下来,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长衫,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又被穿堂风一吹,凉得他打了个寒颤。刚才那番狂奔,几乎耗尽了他这些天挑水练出的力气,肺里像塞了团火,火辣辣地疼。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街角的鬼子岗哨换了班,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咔哒”声格外刺耳。他不敢点灯,只能借着暮色打量这间屋子:墙角堆着半塌的土炕,炕沿结着层黑垢;地上散落着几根柴禾,还有个豁了口的陶罐,看样子是早就没人住了。 “得赶紧想办法联系王老先生他们。”李明远咬了咬牙,刘老板给的名单上,王老先生是最有威望的一个,只要能找到他,或许还能把剩下的人拢起来。可现在全城搜捕,鬼子的狼狗隔着半条街都能闻见生人味,怎么去找 正琢磨着,院门外突然传来“咚、咚、咚”三声轻响,节奏很特别——两短一长。李明远心里一紧,这是他和刘老板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 他抄起墙角那根磨尖了的木棍,蹑手蹑脚地摸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月光下站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年轻人,背着个褡裳,正警惕地往两边瞅,眉眼间透着股机灵劲儿。 “是刘老板让你来的”李明远压低声音问。 年轻人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忙点头:“李同志,刘老板让我给您送东西!”说着从褡裳里掏出个油纸包,塞进门缝,“这是王老先生他们的新地址,刘老板说……说您拿着这个,从西城墙根的排水口能出城,他已经安排人在那边接应了。” 李明远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年轻人冰凉的手,刚想问刘老板怎么样了,就听年轻人急道:“别多问了!刘老板被抓前让我一定转告您,鬼子是冲着‘教书先生’的名头来的,您赶紧换身行头,越普通越好!我先走了,再晚就该被巡逻队盘查了!” 话音未落,年轻人已经像狸猫似的蹿进了巷尾的阴影里。 李明远拆开油纸包,里面是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用炭笔写着个地址:城隍庙后街三号院,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灯笼——那是王老先生家的记号,他说过自家门口总挂着个旧灯笼。还有块碎银子,想来是刘老板给的盘缠。 他攥着纸条,指节泛白。刘老板被抓了……这个在茶馆里总笑眯眯给客人添茶的中年人,就因为帮了自己,成了鬼子的阶下囚。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可他知道现在不能冲动,刘老板用自己换了他的时间,他不能让这份牺牲白费。 他摸了摸身上的长衫,这料子在乡下算体面,在城里却太扎眼。想起刚才年轻人的话,他翻出地下室里那堆旧衣服——一件打了补丁的短褂,一条裤脚磨破的粗布裤子,还有顶破了边的毡帽。换上之后,他对着那面蒙尘的破镜子照了照,活脱脱一个逃难的短工,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刚收拾妥当,就听见巷口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鬼子的嘶吼和女人的哭喊声。李明远扒着门缝一看,心沉到了谷底——十几个鬼子带着伪军,正挨家挨户踹门搜查,手里举着的画像,赫然是他穿长衫的样子! “快!都给我出来!看看有没有画像上的人!”一个歪戴帽子的伪军扯着嗓子喊,手里的枪托“砰砰”砸着旁边的门板。 李明远赶紧吹灭刚点起的油灯,躲回土炕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见鬼子靴底碾过碎石的声音。 “报告!这里有间空屋!”一个伪军喊道。 “搜!” “吱呀”一声,院门被踹开了。沉重的脚步声涌进院子,有人踢翻了墙角的柴堆,有人用枪托敲打着墙壁,还有人在念叨:“太君说了,抓住那个八路,赏大洋五十块!” 李明远屏住呼吸,攥紧了手里的木棍。万一被发现,拼了这条命也得拉个垫背的!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伴随着个苍老的吆喝:“卖豆腐脑咯——热乎的豆腐脑——” 搜查的鬼子似乎被吸引了,一个粗嘎的声音骂道:“八嘎!这个时候还敢出来卖东西滚开!” “哎哟,太君息怒,”老头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这不是想着各位太君巡逻辛苦,给您送点热乎的暖暖身子嘛!刚熬好的,加了虾皮,香着呢!” 院子里的脚步声停了,似乎有人在接过豆腐脑。又磨蹭了片刻,那个粗嘎的声音喊道:“走!这边没人,去下一家!”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明远这才敢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不知道是谁帮了自己,但这突如其来的“豆腐脑”,无疑是救了他一命。 等外面彻底安静下来,他才敢从屋里出来。夜色已深,城隍庙方向隐隐传来钟鸣,他辨了辨方向,朝着后街摸去。 城隍庙后街比别处更破败,墙根下堆着垃圾,散发着酸臭味。三号院的门虚掩着,门口果然挂着个褪色的旧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李明远敲了敲门,按照王老先生教的暗号,轻叩三下,停顿一下,再叩两下。 门开了条缝,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探出头,警惕地看了看他:“你找谁” “老人家,我找王老先生,说好了来买他那本《论语》的。”李明远报出暗号——王老先生说过,若有急事,就提“买论语”。 老太太这才把门打开,低声说:“快进来!王先生等你半天了!” 院子里黑乎乎的,只有堂屋亮着一盏油灯。王老先生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旱烟杆,眉头拧成个疙瘩。看到李明远,他猛地站起来:“李同志,你可算来了!刘老板被抓的事,我们听说了……” “老先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明远打断他,“鬼子全城搜捕,我们必须今晚就走!您联系上其他人了吗” 王老先生叹了口气:“联系上了三家,一共十二个孩子,都藏在柴房呢。可……可城门盘查得紧,怎么出去啊” 李明远想起年轻人的话:“我知道有条路,西城墙根的排水口。刘老板说已经安排人接应了。” “排水口”王老先生皱起眉,“那地方窄得很,又脏又臭,孩子们能钻过去吗” “总比落在鬼子手里强!”李明远咬了咬牙,“现在就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王老先生点了点头,对老太太说:“老婆子,去叫孩子们,咱们走!”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转身进了柴房。很快,十几个孩子排着队走了出来,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才五六岁,一个个瞪着大眼睛,脸上带着恐惧,却没人敢哭出声。 “都跟着李叔叔,别说话,别掉队。”王老先生摸了摸一个小女孩的头,声音发颤。 李明远心里一酸,蹲下来对孩子们笑了笑:“别怕,叔叔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那里有好多小朋友,还有白面馒头吃。” 孩子们怯生生地点点头,紧紧攥着衣角。 一行人借着夜色,像影子似的溜出了三号院。刚走到巷口,就看见远处有手电光扫过来——是巡逻队! 李明远赶紧把孩子们往墙根拉,自己挡在前面。王老先生也紧张地攥住了旱烟杆。 手电光越来越近,一个伪军的声音骂骂咧咧地传来:“他娘的,这破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哪有什么八路……” 李明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