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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航的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沈玥从未到过的地方。那是一片高地上的草甸，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处蜿蜒的河流像一条银色的缎带。与之前去的野山不同，这里平整开阔，绿草如茵，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里是……”沈玥下车，被眼前的景色再次惊艳。 “以前的备降场，现在基本闲置了。”陆远航也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望着远方。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他身上，他微微眯起眼，神情是难得的松弛。“雨后天晴，这里看城市，最清楚。” 他记得她喜欢登高望远，喜欢开阔的视野，无论是为了写生，还是仅仅为了感受。他总是能找到这些地方，精准地投其所好。 他从后备箱拿出那张熟悉的防潮垫铺开，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两瓶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瓶壁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着诱人的光泽。 “喝点东西。”他将一瓶递给她。 沈玥接过，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瞬间蔓延，驱散了初夏午后的最后一丝燥热。她看着手中这瓶充满童年回忆的橘子汽水，又看看身边这个总是出乎她意料的男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准备的，不是功能饮料，不是矿泉水，而是带着清新甜意和怀旧气息的橘子汽水。 她用力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带着气泡的甜意瞬间在口中炸开，顺着喉咙滑下，带来无比的舒爽。她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一声：“好舒服。” 陆远航也打开了自己那瓶，喝了一口。他喝东西的样子也带着军人的利落，喉结滚动，动作干脆。然后，他学着她的样子，在防潮垫上坐了下来，不过依旧保持着挺拔的坐姿，只是目光放得更远。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喝着冰凉的橘子汽水，望着脚下沐浴在阳光下的城市。没有太多言语，安静却丝毫不觉尴尬。风拂过草甸，带来青草和泥土的芬芳，也吹动了沈玥额前的碎发。 她偷偷侧过头看他。他侧脸的线条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绷紧，但眼神是平和的，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享受。阳光把他浓密的睫毛染成了浅金色，在他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好像……很喜欢高的地方。”沈玥轻声开口，打破了静谧。 陆远航转过头，目光与她相遇。他看着她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的耳廓，和她因为冰镇汽水而微微湿润的唇瓣，眼神深了些。 “站得高，看得远。便于观察，也便于思考。”他给出了一个非常符合他逻辑的答案。 “就像你看星星一样”沈玥追问，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类比，然后才点了点头：“嗯。都需要清晰的视野。” 沈玥笑了，转回头，继续看着远方。她晃了晃手中的汽水瓶，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这个呢橘子汽水，也是‘勘察地形’的必备物资” 这话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陆远航闻言，握着汽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耳根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在阳光下并不明显。他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的河流，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 “你说过……梅雨天，什么都潮乎乎的。” 所以，天晴了，就带她来晒太阳，喝点清爽的、能让人心情明亮起来的饮料。 他没有直接回答，却给出了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的答案。他记得她每一句随口的话，记得她细微的情绪，并用他的方式，默默回应。 沈玥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浸泡在温热的蜜水里，又因为那冰凉的橘子汽水，泛起丝丝缕缕的、清甜的气泡。她不再说话，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汽水，感受着阳光、微风，和他就在身边的安定。 当一瓶汽水见底，沈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边残留的甜意。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落入了陆远航的眼中。他的目光在她唇上停留了一瞬，眸色转深，随即迅速站起身，走到车边，又拿了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回来，沉默地递给她。 沈玥有些惊讶地接过，“谢谢。” 他重新坐下，这次，距离似乎比刚才更近了一些。他手臂放下时，几乎要碰到她的。 沈玥握着新的汽水瓶，没有立刻打开。她低着头，看着瓶身上滑落的水珠，心跳忽然变得很快。阳光晒得她脸颊发烫，连带着耳根也热了起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阳光、青草和淡淡皂角的干净气息。这种近距离的、无声的靠近，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侵略性，也更让她心跳失序。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终于转过头，正视着他。 “陆远航。”她叫了他的全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他闻声转头，看向她。她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里面映着他的影子，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坦率而直接的情绪。 “我……”沈玥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卡在喉咙里，脸颊红得厉害。捅破这层窗户纸，需要巨大的勇气。 陆远航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那双闪烁着挣扎与勇敢的眼睛，没有催促，也没有移开目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如同他们共望过的夜空，里面翻滚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关切，有等待，还有一丝……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晰的紧张。 沈玥在他的注视下，忽然觉得那些准备好的、迂回试探的话语都失去了意义。她抬起手，将手中那瓶未开封的、冰凉的橘子汽水，轻轻贴在了他因为日晒而有些发烫的脸颊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陆远航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沈玥看着他，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 “这个，比说谢谢实在。”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风停了，草不动了，只剩下阳光无声倾泻，和两人之间几乎要迸出火花的空气。 陆远航怔住了。他看着她带着恶作剧得逞般却又羞涩无比的笑容，感受着脸颊上那片由她带来的、驱散了所有燥热的冰凉。那冰凉仿佛不是来自汽水瓶，而是直接从她指尖，透过皮肤，瞬间传递到了他的四肢百骸，最终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他深邃的眼底，那最后一丝克制与犹豫，如同被阳光蒸发的最后一滴露水，彻底消散。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滚烫的东西，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没有躲开，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沉默应对。他抬起手，覆盖在她握着汽水瓶的手背上。他的手掌很大，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温热而有力，完全包裹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沈玥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像是终于确定了瞄准目标的猎人。然后，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错辨的认真： “沈玥，”他叫她的名字，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 他顿了顿，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收紧。 “但我想靠近你，这件事，很确定。”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誓言。只有最朴素的陈述，和最直接的坦白。 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直接，有力，一击即中。 沈玥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认真与灼热，看着他紧抿的唇线泄露出的那一丝紧张。她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所有的试探、所有的暧昧不清，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答案。 她反手，轻轻握住了他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指尖传来他灼热的体温。 她迎着他深沉的目光，绽开了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明媚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一个字，足够了。 陆远航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微凉和那份坚定的回应，一直紧绷冷硬的心防，在这一刻，轰然洞开，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而充盈的情感彻底占据。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两人就这样坐在阳光下的草甸上，手握着手，身旁是空了的和未开的橘子汽水，脚下是沐浴在晴空下的整个世界。 温水，终于沸腾了。而那氤氲的热气，温暖了彼此，也清晰地映照出了对方眼中，那个再也无法隐藏的、真实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