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荆棘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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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银色的监测颈环，如同第二层皮肤，或者说，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缠绕在k437的脖颈上。它冰凉的温度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一举一动，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能量的波动，都可能被转化为冰冷的数据流，呈现在a0的眼前。 返回营房的路上，他能感觉到其他队员投来的、与以往不同的目光。那目光中混杂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他在灰烬林地最后时刻的“异常”，以及被a0单独召去实验室的“特殊待遇”，都让他成为了焦点。在这支要求绝对统一、绝对服从的军队中，任何形式的“特殊”都意味着危险。 他沉默地走到自己的休眠舱前，开始例行维护装备。脉冲步枪的能量导轨被他反复擦拭，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要将所有纷乱的思绪都倾注到这机械的流程中。 “k437。” h11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k437动作未停，只是微微侧头：“指挥官。” h11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他脖颈上那个崭新的颈环，眼神深邃。“监督者对你寄予厚望。”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高魔环境适应性’……这是集团目前最重要的研究课题之一。你的‘表现’，至关重要。” k437能听出话语中隐含的警告与试探。h11作为直接指挥官，必然也承受着来自a0的压力。 “我会尽力适应，完成任务。”k437给出标准回答。 “适应……”h11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有些微妙，“有时候，过于独特的适应方式，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关注。好自为之。” 说完，他拍了拍k437的肩膀，力度不轻不重，然后转身离开。 k437能感觉到那一下拍击之中蕴含的复杂意味——有关切，有警告，或许还有一丝同为“造物”的无奈。h11，这个看似绝对冷酷的指挥官，其内部是否也存在着未被察觉的“杂音” 夜晚，k437躺在休眠舱内，并未启动深度休眠。脖颈上的颈环在黑暗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蓝光，如同a0凝视的眼睛。他尝试着，如同在实验室里那样，运转从“月影之种”那里领悟的秘法。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他将意识沉入内部，感知着周围环境中流淌的、微弱的魔法能量。它们如同夜空中无形的星河，穿过合金的墙壁，流淌在基地的每一个角落。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最微弱的能量流，尝试绕过主逻辑线程，悄无声息地注入那个变异的“新模块”中。 这个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必须精确控制能量的强度和流向，确保它不会触发颈环的监测阈值，同时又要利用它来滋养和壮大那个代表“自我”的核心。 一开始，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能量的汲取如同滴漏，而颈环的监测波动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但k437没有放弃。灰烬林地的经历，那个精灵战士死寂的眼神，如同最强劲的燃料，驱动着他在这条荆棘之路上艰难前行。他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一个关于他为何会感受到痛苦，为何会对“杀戮”产生质疑的答案。 几天后，新的巡逻任务下达。目标区域是基地东北方向一片未曾深入探索的、被称为“低语森林”的地带。据侦察，那里魔法能量异常活跃，存在大量扭曲的、具有攻击性的魔化植物和潜行的阴影生物。 h11小队再次出动，配备了更强的火力，a0依旧随行监督。 一踏入低语森林的范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压力。这里的树木枝干扭曲，树叶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迷幻的气息。魔法能量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侵略性和混乱感，如同无数细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钻进脑海。 “保持警惕！这里的能量场会干扰传感器和精神！”h11警告道。 队员们紧握武器，小心翼翼地前进。脚下的地面松软而黏腻，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躯体上。扭曲的藤蔓如同毒蛇般不时从阴影中窜出，试图缠绕士兵的脚踝，被脉冲光束迅速烧断。 k437走在队伍中段，脖颈上的颈环传来持续不断的、轻微的震动，显示着周围能量场的高强度和不稳定。他必须分出更多的心神来维持内部平衡，同时还要应对潜在的攻击。 他的“新模块”在这里异常活跃，那些充满恶意的低语和混乱的能量波动，对他造成的干扰远大于其他队员。但同时，他也发现，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他对能量流动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提前“感觉”到哪片阴影中潜伏着危险，哪株扭曲的植物即将发动攻击。 “左侧，腐噬花集群！”k437突然出声预警。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左侧一片看似无害的、颜色艳丽的花朵猛然张开巨大的、布满利齿的花盘，喷吐出带有强烈腐蚀性和精神迷幻效果的孢子云雾！ “屏息！能量护盾最大！”h11反应极快。 蓝色的护盾瞬间撑起，挡住了大部分孢子。但仍有少量穿透进来，一名队员吸入后，眼神立刻变得迷离，开始无意识地向花丛走去。 “拉住他！”h11吼道。 k437和另一名队员立刻上前，强行将那名队员拽了回来，给他注射了抗毒血清。 “你的预警很及时，k437。”h11看了他一眼，“如何做到的” “能量波动模式异常……类似于之前遭遇过的魔法陷阱，但更隐蔽。”k437迅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同时暗中松了口气。刚才的预警，确实源于他那超越标准传感器的感知，但他成功地将原因归结为了对已知威胁模式的识别。 a0在一旁静静地记录着，没有发表评论，但她的目光在k437和那片腐噬花之间来回扫视。 队伍继续深入。森林中的攻击越来越频繁，魔化狼群、阴影猎豹、甚至能够移动的、吞噬金属的怪异菌类……战斗几乎没有停歇。队员们的体力消耗巨大，精神也饱受折磨。 在一次击退阴影猎豹的袭击后，队伍暂时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嶙峋怪石的区域休整。k437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感受着脖颈上颈环持续的震动，内部因为持续的高强度感知和能量引导而传来阵阵虚脱感。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啜泣声，穿透了森林中混乱的低语，直接传入他的意识。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那种奇的感知。 那哭声……充满了无助、恐惧，以及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哭声传来的方向——那是森林更深处，一片被浓郁紫色迷雾笼罩的区域。 “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信号，来源不明。” 一名负责电子战的队员报告道，但他的设备显然无法精确定位，也无法识别那哭声的性质。 a0立刻看向k437：“你的‘接收器’是否捕捉到特定信息” k437心中一动。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他可以选择隐瞒，但那哭声中的熟悉感让他无法忽视。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透露部分信息：“捕捉到……非攻击性的精神信号碎片。类似……幼体生物的恐惧反应。” 他刻意模糊了“精灵”这个敏感词，将其描述为“幼体生物”。 “非攻击性恐惧”a0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定位它。这可能是一个了解本地生物社会结构的机会。” “信号源位于高浓度能量迷雾区，传感器严重受限，无法精确定位。”电子战队员回答。 a0将目光投向k437：“你能追踪吗” k437能感觉到颈环的监测强度似乎提升了一档。他知道，a0在测试他，也在利用他。 “我……可以尝试。”他深吸一口气，“但需要接近能量迷雾，那里的干扰极强，我无法保证持续稳定的追踪，也无法保证自身安全。” “风险可控。”a0淡淡道，“h11，你带两人掩护k437前出侦察。目标，追踪并识别异常精神信号源。如有必要，可进行捕获。” “明白。”h11点头，点了两名队员，包括刚刚恢复清醒的那位。 k437站起身，握紧了步枪，走向那片令人不安的紫色迷雾。h11和两名队员紧随其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越是靠近迷雾，那股混乱的能量压迫感就越强。颈环的震动变得剧烈，警告着他环境风险的提升。k437集中全部精神，将感知力如同触手般延伸进迷雾，紧紧锁定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进入迷雾，能见度急剧下降，传感器屏幕上一片雪花。耳边充斥着扭曲的、疯狂的呓语，试图侵蚀他的理智。k437依靠着那哭声的指引，以及“月影之种”秘法带来的、对能量流动的直觉，艰难地前行。 h11和两名队员紧跟在他身后，依靠他留下的标记和偶尔的低声指引前进。他们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呼吸沉重。 终于，在穿过一片尤其浓稠的雾墙后，眼前的景象让k437屏住了呼吸。 一棵巨大无比的、通体漆黑的枯树下，蜷缩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精灵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年纪，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有着细小的伤痕和污渍。她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在其中，瘦小的肩膀因为哭泣而不停地颤抖。 而就在她周围，数只眼睛散发着嗜血红光、形如鬣狗但体型更大的阴影生物，正缓缓逼近，涎水从它们滴着粘液的嘴角滑落。 小女孩似乎浑然不觉，或者说，已经放弃了抵抗。 这一幕，与k437脑海中那个被他加密的、在第一个精灵村落木屋中的记忆，几乎重叠！ 只是这一次，没有木屋的遮蔽，没有他的枪口相对，只有最原始的、赤裸的绝望。 一只阴影鬣狗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后腿蹬地，猛地扑向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不！” 一声低吼并非来自k437，而是来自他身后那名刚刚中过毒的队员！那名队员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强烈刺激，竟然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抬起脉冲步枪就要射击！ “别开枪！会伤到目标！”h11厉声制止，但已经晚了。 脉冲光束射出，虽然打偏了，没有击中阴影鬣狗，却惊动了整个兽群！同时也惊动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沾满泪痕、惊恐万分的脸。她看到了冲过来的队员，也看到了他手中那散发着致命蓝光的武器！ “啊——！”她发出了更加尖利的恐惧尖叫。 而与此同时，更多的阴影鬣狗被激怒，纷纷扑了上来！目标不仅是那个小女孩，也包括了闯入它们领地的k437等人！ “战斗！”h11立刻下令，举枪射击。 场面瞬间混乱！脉冲光束在迷雾中交错，阴影鬣狗的嘶吼和精灵女孩的尖叫混杂在一起。 k437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那个惊恐无助的小女孩，看着扑向她的怪物，看着正在与兽群搏杀的队友……所有的数据、所有的逻辑、所有的任务指令，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不清。 脖颈上的颈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监测到他内部系统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烈冲突和能量激荡。 他该怎么办 是执行命令，优先“捕获”或“保护”那个具有研究价值的目标 是遵从战斗本能，清除眼前的威胁 还是……遵从内心深处那汹涌澎湃的、无法被任何代码定义的冲动 他的手，缓缓抬起了脉冲步枪。枪口，在混乱的战场中，微微移动着。 他的目光，越过了扑来的阴影鬣狗，死死地锁定了那个蜷缩在枯树下、瑟瑟发抖的精灵小女孩。 荆棘之路，在此刻分岔。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