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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密闭的车厢,仿若热浪翻滚。 烙铁和针扎般的疼痛从他咬下来的牙齿往脖颈那处钻去,骨髓在轻轻颤抖,痛得她起了呻吟,痛得她冷汗淋漓。 木漪口中急促着,倒吸了一口气。 瘫软的四肢被浑身傲骨逼出了一股力,抓住他埋过来的头,猛然朝后推去,扬起手,几根不修蔻丹的指甲自他脸上狠狠划去。 谢春深偏过头。 他的左颊火辣辣的,被指甲刮过的地方有灼烧感。 他微微闭起了眼。 木漪垂眸检查自己的伤口,发觉齿痕、唾液已经与血肉粘连,连那块肌骨都已经凹了进去,颇有惨不忍睹之势,眼睛发红,抽出帕子在伤口处擦拭,平日从不舍得亏待自己的人,不顾着痛,牙齿龃龉,却越来越用力,像是要将那块皮肉上的印痕以这种方式擦去。 谢春深睁开眼,车厢内没有镜,他抽出腰间短匕,以匕首上反光,自观伤情。 眼睑处被火星烧出的红痣仍没有消,刀锋一转,他看见了自己的左脸,握紧了刀柄,余光正对她蹂躏那块皮肉的动作,已经红起一片。 谢春深咬牙:“你就这么恨我” 木漪嫌恶地扔掉了巾帕,眼中都生出了血丝,竟有些湿意,不知是疼得,还是气得。 “欺我之人,我都会恨。” 木漪转向他,之前欣赏绿衣的心情已经尽失。 “若我是阳奉阴违,诡计多端之人,那你便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你伤我,欺我,辱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这一次,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定与你反目成仇!我挣得每一两银子,就是白白送给陈擅,施舍街边乞丐,都不会再入你囊中。你若起了杀心来反制我,那就当着千秋堂陈军的面,将我的千秋堂掀了,还有!”她指了指外头,“这个姓宋的,你让他给我滚!千秋堂是我的地方,我始终容不下一个贱客!” 车外的人闻声,耳朵一颤,急将缰绳拉停。 孤车停在水草未丰的庐江岸边,马儿不懂人话,低头啃食初生黄花,果腹为上。 这里晴天为阳,江地为阴,阴阳交接,水润丰茂一片,偶有鲈鱼跳出水面,是钓鱼赏景的佳地,可即使艳阳高照,锦鲤高升,仍有些脱不开的阴凉和孤寂。 狠话已放。 二人关系逼近破裂。 谢春深若在此时将木漪丢下车,自驾而遁,木漪不会感到一丝惊讶。 但他没有。 “宋先生。” “在。” “原路回去。” 回程时,一路无话。 谢春深闭目养神,木漪因厌恶之情,懒怠再多给一眼目光。 行至千秋堂门前的楸树下,马车被粗干遮蔽,树下光影婆娑,木漪踉跄跌下了车,衣摆洒了稀疏的光斑满地,她趴伏在地与车上宋寄对视一眼,后者避开目光。 木漪方要撑地站起来。 一件宝蓝色的鹤羽披风,丢到了她头上。 谢春深也在沉思:若威胁与恐吓不再能牵制住一个人,那他应该如何去改变策略,用这个人想要的东西绑住她,让她继续为自己所用 既然她说他在欺她,那么....... 谢春深在车内张开口:“我可以不欺你。” 车外人并无回应。 他又想到陈擅在下朝时所言,接着说:“我也可以对你好。” 木漪回程的脚步顿住。 窗下一只手伸出,五指轻抬帘布,“那只猴子,是我扶持的人,迟早要往上爬,以后他再耍阴招,你不必找陈擅,可以来寻我。” 木漪漫无目的,目光落在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 为了遮掩伤口,她还是将那件披风披上了。 话一结束,她便头也不回地入了堂门。 身后,宋寄没有下车,驾车携谢春深一道离开。 秦二瞧出木漪的不对劲,方来关切,木漪便背向堂门,大声喊:“关门!” 秦二得力,将堂门力阖。 她一气径直回到寝屋内,任路上谁喊也不理,等连寝门也关上,窗光射在她半边脸上,一滴在眼眶里烧透了的泪水落下,在光下金莹散漫。 她恨谢春深,她最恨折辱她的人。 她永远都会记得,自己来时所走之路: 十七岁,她受够了在云水县被榨干的生活,在一个夜里拿空了家中所有的钱,登上了去往洛阳的一艘客船,中途才发现自己彻底被骗了,那并不是什么商船,而是专拐贩女郎的贼船,打扮成船员模样的,也不过是一群食少女自由为私粮的梼杌之徒。 她从一个火坑掉入了另一个火坑。 那些人露出了真面目,便面目狰狞地抢夺她身上银财,好在她并不傻笨,提前将一大部分缝藏在衣内,只留包袱被抢空,之后,又在他们要将她捆绑时,毅然决然,不顾生死地跳下了冬河。 她屡次窒息,又奋力挣扎。 若不是平日需下河采蚌,她不会练就这身水性。 待她醒来时,身体已随波流至长阳郡,被长阳郡的船兵所救,送至长阳郡官府,官府要她报上名姓,之后就近找到一户木姓人家,是她的远亲,虽是七品小官,却也有宅有田。 见她瘦若肉干,发枯肤黄,狼狈如鸡,俨然一个烫手山芋,便也盘算着尽快将她丢回云水县去,“我与你父亲,祖上便分了家,本就许久不来往了,听说你还未出嫁,怎么能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我这就去信一封,让你母亲过来接你回去,这几日,我衙内还有一间杂室,收拾出来,你暂且住下。” “我不回去。” “我有妻儿要供养,这里没有你能待的地方!” “先生,可我有钱啊。” 她在他面前撕扯衣服。 铜钱、银两、珍珠,红珊瑚,青翠烟紫琳琅满目,凌乱无措地洒了一地。 她匍匐身体,用破破烂烂的衣裳将自己多年所积累的一切,兜住了,奉给面前的人,泪眼朦胧:“我很会挣钱,我也会做很多活计,不会的,我也能学,我将这些都给您,只当个见面礼,只求您不要给我母亲去信,让我能留在这里。” 那人愣住。 接下了钱,让她留在了长阳郡——那是木芝的故乡。 ...... 此时,寝屋内光线下移,给了她一丝体面,隐在暗中的泪水汹涌,像堵塞已久的竹管忽然失了阀,无论如何也止它不住。 刘玉霖见了前状,过来敲门,询问她:“你还好吗” 木漪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抬手用力抹泪,但仍旧不小心发出一声压抑的抽噎。 一门之隔外。 刘玉霖顿住手中动作,收入袖中,站在门梁下陪着她。偶尔,也能看见天上掠过的飞雁,它们是那般自由.......她告诉木漪:“我日后,不会再对宋先生好了,我只对你好。” 木漪脑中浮现出谢春深的那一句话: “我以后也可以对你好。” 什么是真的 什么又是假的 木漪其实都不会信。 真正对自己好的,始终只有自己。 从前,她想要很多、很多、很多的钱,从此以后,她不能只有钱,她应该要拥有另外一种力量,比谢春深更强大,直至,能够战胜他。 六月底,在太尉段渊的主持下,八公与三省自四月开始议定的新章程,由朝廷先后颁布下来。 所涉有法律、推官、匠造、盐铁与铸币等百面,涉及之人不下万人,朝廷裁减官员,缩并了部分支出修缮道路城池,又将修缮时宫中搬出的废弃旧木与破碎的琉璃,都摆放在洛阳城外,供给洛阳流离失所的百姓自取。 洛阳城又恢复了一片生机。 在这片粉饰的太平里,最大的事,当属二王被元靖遣返回了领地。据说是与原秘书监曹遇交往过密,留下了口舌惹得元靖怀疑。这曹氏自从曹凭身置异处时就被卸掉了所有大小兵权,已经不领兵了,但武家门阀的影响还在,既然皇后与曹凭已死,段渊并不阻止洛阳城的贵族与其往来。 不过这曹遇有些特殊。 他是曹凭的长叔,出生于天命之年,最擅摆周官,卜大卦,行玄学,元稹帝便便常常召他深夜入宫,算轶事吉凶,二王与他来往,很快便隐约在各处传出若元靖主持天下一久,必定紫气东去,国运不亨的传言。 朝廷很快卸他中书监一职,之后,曹遇入了谢春深所在的廷尉狱。 皮开肉绽,提鞭审问。 端午节那日,城外河上竞渡,元靖出宫观河上龙舟,廷尉府内却惨叫不断,满目残肉断肢,谢春深在刑室的案上抄文,“他改口风没有” “还是没有,十个指甲都拔了,”那人擦了脸上的热汗,“大人,他不肯改,说再算还是如此,天命难违。我看,他也快死了。” 谢春深才放笔起身,扬了句,“请医正。” 话才落便被身后进来的人接了起来,“老朽已经带来了,你,不必去。” 谢春深弯腰行礼:“子契不才。” 来的人正是段渊。 “曹家男郎,皆性情忠烈,皮肉之痛纵然有摧枯拉朽之势,却非他们致命之点,我向陛下辞行,带了些粽子,你放我进去,让我与他聊聊。” “他不体面,不如先带到别处换衣梳洗。” “不必。” 谢春深颔首,恭敬为他们引路。 曹遇被吊在刑架上,尚且还存几息,谢春深忙命人将他搬下来,拖靠在一张草席上,段渊眼神示意,那御医便上前为他施针服丹,又灌一碗猛药,吊出他的三魂五魄,堪堪睁开了眼,边咳边吐。 “曹少郎可还记得我” 曹遇掀起眼皮,肺里咳出几声苦笑:“你来......干什么。” 谢春深如一道微末的影子,亲铺一张软垫,客气请段渊坐。 而后见段渊上手,稳当剥了粽子: “十年前我报国无门,也曾一路流至洛阳,妄想入朝堂一见天子,受天子赏识,能一展宏图谋政治抱负,结果连宫门都没摸到,被人当流浪的老汉赶了出城,遇见曹家车马,少郎见我瘦弱,赠予饭食,让我饱腹。我只能说,曹家,百年只出了江后这一个妖孽,其余的,可都是高尚良人呐。” “一饭之恩.......”曹遇摇头,“皆是孽缘。” “既是孽缘,为何当年没有卜出,是你失误,还是天命所归,上天要你如此”段渊口中念着,将粽子剥好了,拿去他唇前,“一饭之恩,今日,我来相报。” 他并不肯动口。 谢春深余光撇了撇身边人,那人便上前将他口舌掰开,朝前啃下粽子,噎得耳根通红,眼珠力瞪。 段渊不悦抬手:“不要这样,你退下。”他从御医的医盒里提出一瓶东西,谢春深见机行事,要所有人都退出刑房,只自己站在原地,平静若死水地看着段渊,将药粉洒在剩下的粽子上。 曹遇空茫地抬起眼,已经失焦。 段渊抿唇,“这是牵机。曹少郎,我知道,你是不会改口风的,但若身面完好如何拉尸示众啊我只好让你来此地受一劫,你不肯重算,却也知,人能破釜沉舟,人能逆天改命。”话说三分,满了则淫,他将毒粽子放入碗中,“这只粽子,留给你吃。” 段渊今日来这里,先让曹遇活,再让曹遇死,这中间抓出来的时辰,竟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腔言表之欲,要在曹遇这里感慨一番当年,再顺便“报掉”当年的恩,给曹遇一个痛快。 说罢,整理袖口,起身离去。 “段渊.......” 两个微弱的字,让段渊与谢春深同时看向他。 “道貌岸然,自欺欺人。”曹遇吐出一口血水,捂胸缓道,“我也为你.....算过一卦,”他笑起来,血水从牙缝里挤出来,很是狰狞,“十年之内,洛阳有外患,北斗将南移.....你,终成刀下亡魂......” 段渊脸色微沉。 谢春深劝道:“将死之人神志不清,这一番话有颠倒嫁接之疑,先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段渊眼色有些凶意,如狼似虎,又很快恢复一派和蔼与惋惜,摆了摆手:“曹家之人.....就随他去。” 谢春深好生将他送走,一路殷勤,甚而为他燃香,祛除身上腐肉血腥之气,最后道: “先生放心,他的尸体我来处理。” 段渊不置可否。 “体面些。” “定然。” “至于供词——” “我这几日已习得他字体九分,就交给我。” 他如此得力,段渊抚过颌下灰白的胡须,眼中精光毕露,知道他想要什么。 嘉奖道: “此地不宜久留,你也该升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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