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笔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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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红星机械厂家属院沉在墨一般的寂静里。林晓燕踮着脚尖,像影子般滑下楼梯。怀里旧报纸包裹的鏊子和面袋沉甸甸地坠着手臂,每一声轻微的摩擦都让她心惊肉跳。小煤炉和煤块昨夜已藏在楼后破箩筐下。 心跳撞着胸腔,她死死咬住下唇,生怕喘息声惊动任何一扇门后的耳朵。 摸到楼后,冰凉的晨气激得她一颤。她手忙脚乱地将东西往那辆吱呀作响的破旧竹制小推车上放。车轮每一声呻吟都让她屏息僵立,确认无事才继续。 推起小车,碾过坑洼地面,朝厂区侧门外那条僻静小巷走去。车轮吱呀,是她此刻唯一的心跳。 巷口已有三两模糊人影,默契地互不打扰,迅速占地摆摊。空气里绷着一根无形的弦。 晓燕找了个靠墙根的暗处,离工人上班的路不远。支好车,搭上木板,费力引燃小煤炉。火苗蹿起,驱散一小片黑暗,映亮她紧张得发白的小脸。 煤烟呛得她低咳,赶紧架上鏊子预热。就着微光与炉火,她和面、擀饼。手抖得厉害,面片比昨夜更不成形。 天光由墨蓝转为鱼肚白,高音喇叭响起《歌唱祖国》。巷子里人多了起来,清一色的蓝灰工装,手提铝饭盒。有人瞥见她这新摊子,目光好奇或漠然,无人停留。旁边油条摊前已排起队,香气四溢。 晓燕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炉火烤得脸烫,手心却冰凉。 就在沮丧即将淹没她时,一个穿洗白工装、头发花白的老工人停下脚步。他瞅瞅简陋的摊子和鏊子里那张正烙着的、形状不规则的饼,鼻子抽动一下。 “闺女,卖的这是啥”老人嗓门沙哑。 晓燕心提到嗓子眼,声音发颤:“鸡、鸡蛋灌饼。叔,三分一个,加鸡蛋五分。” 老人凑近,看着饼鼓起,蛋液灌入后散出焦香和酱料咸香。“闻着不赖。来个加鸡蛋的。” 晓燕几乎不敢相信!强压激动,手忙脚乱操作。紧张之下,蛋液洒出,翻面险些戳破饼。脸颊烧红,不敢抬头。 终于,一张品相勉强但热气腾腾的灌饼做好。用粗糙再生纸小心包好递过去,手指微抖。 老人接过饼,烫得倒手,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五分纸币。 绿色的纸币,边缘磨损起毛。 晓燕屏息,伸出微抖的手接过。纸币还带着体温。 入手刹那,巨大的冲击攫住她。五分钱!靠自己双手挣来的第一笔钱! 轻飘飘的纸片,此刻重若千钧,烫得掌心发麻。鼻尖一酸,眼眶瞬间湿了。她慌忙低头整理东西,硬生生憋回泪意。 “谢、谢谢叔!”声音带上一丝哽咽。 老人已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烫得呵气,连连点头:“嗯!香!实在!闺女,明天还来不” “来!来的!”晓燕用力点头,劫后余生般的喜悦盈满声音。 老人吃着饼晃悠走了。晓燕紧攥那五分钱,像攥着全世界。郑重放入母亲旧布缝的小钱袋,拉紧抽绳,下意识按了按。 这第一笔生意像道闸口。很快,睡眼惺忪的年轻工人被香气吸引:“哎,这啥新鲜玩意儿来个尝尝!” “我也加鸡蛋!” “姑娘,动作快点儿,赶接班!” 小摊前竟围拢三两人。晓燕又惊又喜,手下更忙乱。擀面、烙饼、灌蛋、刷酱、包纸……生疏仓促,额角急出细汗。但她全神贯注,眼里只剩金黄饼和等待的脸。 收入钱的激动渐平,转为沉甸甸的踏实与干劲。每声钱币落袋的轻响,都如仙乐。 正忙得晕头转向,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巷口几个蓝色制服人影晃动。 市管! 心猛地一沉,刚积攒的热乎气瞬间消散,脸色“唰”地白了。 几乎同时,油条摊主低吼:“快收!市管来了!” 刹那间,小巷鸡飞狗跳!摊主们熄火收摊,抄家伙欲跑! 晓燕魂飞魄散,大脑空白。炉火!鏊子!面盆!徒劳想抓滚烫鏊子边缘,又被烫缩回。 万分危急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旁伸来,极快抄起冒热气的鏊子,塞进旁边半满泔水桶,“刺啦”白烟冒起。另一手迅速盖灭煤炉明火。 “发什么呆!推车走!”清朗急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晓燕猛抬头,撞进一双熟悉眼瞳——陈默!他不知何时出现,穿着蓝色工装,额角带汗,眼神锐利冷静。 来不及想他为何在此,求生本能催动晓燕爆发出力气,将面盆材料胡撸上车,推起就跟在陈默身后,朝巷子另一头猛跑! 身后呵斥声、惊叫声混杂。竹车疯狂颠簸吱呀,仿佛下一秒散架。心跳快到极致,耳边风声呼啸,喘息粗重。 陈默跑在前,不时回看,灵活引她拐进窄岔路,借杂物躲避。 不知跑多久,身后嘈杂渐远。陈默在一堆废旧砖瓦死角停下,示意安全。 晓燕扶墙弯腰,大口喘气,肺叶火辣辣疼,双腿发软。惊魂未定,抬头看同样微喘的陈默,汗水顺他下颌线滴落。 “谢…谢谢你…”她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抖。 陈默摆手,气息很快平稳:“刚好下夜班路过。”目光扫过她狼藉的小车和惊惶的脸,在她烫红的手指上停顿一瞬,没多问,只淡淡道:“这片最近严,明天换地方。” 说完,帮她扶正差点翻倒的小车,转身欲走。 “那个…你的手…”晓燕想起他徒手抓烫鏊子。 陈默抬手看,掌心果然红了,却浑不在意地在工装裤上蹭了下:“没事。走了。” 他离开得快,如突然出现一样。留下晓燕靠冰冷砖墙,感受劫后余生的虚脱,和腰间小钱袋里,几枚硬币碰撞的轻微声响。 那声响,证实一切非梦。她真的迈出了步,挣到了钱,经历了险。 第一笔收入的喜悦,与被追赶的惊惧,还有因那双及时伸出的手而生的复杂心绪,在心头翻滚交织。 天,已彻底亮了。而新的悬念,已悄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