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松阳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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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提裙飞奔出去，直钻进云母怀中。 云母爱怜地摸着她的头， “我与你外祖父从江南赶来，路上遇雨，耽误了半日，来晚一步。 没能瞧见我的嬛儿行礼及笄，当真是憾事！” 甄嬛摇头，双目盈盈， “外祖父年逾六十，外祖母身上也常不爽利，一路而来定是受罪的，是嬛儿不孝！” 说着，便要跪下去。 云母死死搀住她，云家两个嫂嫂也赶忙上前扶着， “傻孩子！这是做什么 今日是你生辰，可不兴落泪，更不兴行此大礼！ 莫跪莫跪！ 快来看看外祖母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云母带来了两副头面，一副鎏金雕花的，精丽耀目。 一副白玉刻兰的，清新雅致，均是上等成色，有价无市。 可见二老费了不少心思。 甄嬛爱不释手，直说要留着传家。 生辰过后，云家二老待了三日，便说要回江南。 甄嬛正等着这时候呢，忙去求了甄远道，说要送二老归去。 甄远道念着二老年迈，又独居江南。 他不得擅自离京，无法常去探望已是不孝，此次便让嬛儿一同去送送，只当替自个儿尽孝。 加之有云家两位兄长同行，他们定会照顾好嬛儿，便也同意了。 甄嬛拉上沈眉庄，便随二老朝江南前去。 二老住在杭州府钱塘县，是个寻古的名地儿，繁华热闹。 可甄嬛想方设法跟着来，却还有别的打算，她要去见一位……故人。 从京城过来，足足花去半月。 中间走水路，沈眉庄颇有些不适，一到钱塘便卧病。 甄嬛虽急，却也知此时不能催促，只得耐住性子。 二老在钱塘的院子倒是宽敞，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 当初修堤坝时，云家出钱出力，门匾上还挂着官府赐的积善之家的牌子。 云府中伺候的人不多，除去些许扫洒，便是伺候二老的人。 养着三个府医，均是云家的心腹。 府医来看过，说沈眉庄的病不重，好生休息，三两日便可全好。 为便于照料，甄嬛与沈眉庄同住一院，唤做持柳院。 院中假山流水，花香鸟鸣，清幽无比，更雅致的是一池春水，碧波粼粼，岸边一棵百年古柳，柳枝垂水，婀娜摇曳。 甄嬛趴在窗棂上，临窗轻眺，悠悠叹道，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沈眉庄披着青白外纱，站在她身后，蓦地出声， “这般沉郁，可不像你往日活泼伶俐的性子！” “呀！” 甄嬛吓一跳，转身将桌上的红桃丢进沈眉庄怀中， “眉姐姐！你默不作声的站在身后吓唬我！” 沈眉庄捏了捏她的鼻子， “好啦，莫再感怀了，走吧。” “去哪” 甄嬛一怔。 “去哪我得问你呀。你这几日急的火烧眉毛，可不是有事要做” 甄嬛摸着鼻子，有些愧疚不安， “眉姐姐身子可好了我是有些事儿想去办，只不过万事都没眉姐姐身子重要！” 沈眉庄无奈叹息， “我本就不是什么病痛，只是船行不适罢了，躺一日便缓过来的。 你非按着我躺上四日，我当真要躺出病来！” 甄嬛仰头一笑， “那便好！我带眉姐姐去见一位故人！” “故人我们在这钱塘还有故人” 沈眉庄低头思索，幼时她是随嬛儿来过几次，可自问也没什么故人的。 “不是在钱塘，是在……松阳县。” “松阳县那是哪” 沈眉庄疑惑更甚，她从未听过的地方，何来故人 甄嬛此刻心中百感交集，远不似要见沈眉庄那般全然欢喜。 那人…… 松阳县丞之女，安陵容。 甄嬛恨吗 甄嬛自个儿也说不上来。 自个儿曾真心将她视为姐妹，也有过好一段披心相负的时光。 后来为在宫中立身，自个儿推她一袭绿衣在酷热之时见过皇上，叫她得宠…… 她的命运，算是被甄嬛推着走的。 后来，她害死自个儿的孩子，害死眉姐姐，害得温实初成刑余之人。 她本应当是恨的，可偏偏有些……恨不起来。 说来……安陵容是个可怜之人。 自个儿和眉姐姐在家中都备受宠爱，故而前世，她们都未曾好好听安陵容说说她那一路走来的艰难与酸楚。 或许所谓的姐妹情，打从一开始，她们就未曾多分些许耐心给陵容，未曾真正站在她的深渊中，试与她感同身受。 离心……大抵也是必然的。 既然甄嬛能有重来的机会，那陵容……也当有的。 她想去亲眼看看陵容曾说的在家中受尽欺凌，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听说二人要外出游玩，需得几日才归，云展鸿本要一路跟着，可甄嬛不愿意。 云母思来想去，云展鸿到底是男子，确有诸多不便，便指了府中六个会功夫的婢女跟着。 甄嬛也知若再不同意，她们怕也出不去，只得乖巧点头。 从钱塘县到松阳县，一路疾驰，倒是夜幕垂垂时便到达。 一行人定客栈住下，次日一早，甄嬛醒来便说要去逛逛。 松阳素有“桃花源”的野称，比不上钱塘繁华，可稻苗成片，新绿怡人，野趣十足。 加之这儿的百姓淳朴善良，人人脸上洋溢着知足与热情，感染着来人也生出几分乐意。 见甄嬛漫无目的闲逛，且只进绣铺，沈眉庄拉住她，不解地问道， “你要买绣品，还需跑这么远” 甄嬛莞尔， “眉姐姐，咱看看吧，说不定……有那一见如故的绣件呢” “你这几日说话神神秘秘，总让我摸不着头脑，罢了罢了，随你吧。” 二人挽手走着，甄嬛心中也拿捏不定。 她总不能直接去安家打听，便记起陵容说她与母亲卖些绣品维生。 只能用这般笨拙的办法，瞧能不能碰见陵容的绣品，知晓她卖在哪里，等几日应当能等到她。 “不是我们不收啊！实在是……府上姨娘传消息来，不许再收您的绣品！ 我们这是小本买卖，可得罪不起人的！对不住您了，您去别处问问吧！” “你们怎么能这样……明明说好，我与母亲的绣品送来，你们都收的…… 要不……我们少要些银子…… 便…便……二十文一方帕子，你看可行” 刚路过的巷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甄嬛脚步一顿，蓦然转身回去，站在巷子口看着苦苦哀求一男子的蓝灰粗衣少女。 她终究没忍住落下泪，喃喃喊道， “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