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阿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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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有小汽车刹车声，然后一个恭敬的声音说：“对不起郝同志，让您久等了，请上车！” 郝 白玉蓉猛然扭头，发现书呆子已经坐进车里，车门关上，很快离开。 呆了足有一分钟，才终于回过神。 不免失笑，怎么可能这么巧，自己梦到人家姓郝，他就真的姓郝。 必定是听错了。 收拾好心情，开始办正事。 先找到那个私家侦探，说好要求，付好定金，接着买了些报纸，了解一下最新的政策。 看到了公私合营方面的宣传，对特殊行业的改造，还有关于海市要在盐田县建立农场的消息。 盐田，真是个让她看到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胃里反苦水浑身酸疼的名字。 上辈子，她就是在盐田农场进行劳动改造的，带着儿子，整整在那熬了五年。要不是有阿秀的照顾，她和儿子都死好几回了，也不能“被改造成功”而回城。 快速翻页，寻亲的，断亲的，枪毙的…… 终于找到关于房屋征用的消息，和张主任说得差不多。政府鼓励大家把闲置房租给无家可归的人，租金由统一制定。最近房管所会上门测量房屋面积。 今天，张主任就会带人上她家！ “李主任，我家里有些困难，能不能安排一个只上白班的工作” 蒋景明一晚上没睡好。 早上本想再找白玉蓉聊聊，哪知解决完小妹和小侄子的问题时，那女人已经不知所踪。 气得他想吐血。 还是爹娘心疼他，说是房子的事他们来想办法，让他安心工作。 “只上白班的工作让我看看，你是抗日战争后入伍的，退伍时是副连长……”李主任戴上老花镜，好半天后摇头，“没有。” 蒋景明赶紧掏出一包大前门，递过去，“李主任，帮帮忙，我父母身体不好，小弟有残疾，确实需要我照顾。” 最主要的是陈大娟，可这种场合提这个不合适。 李主任接过一根点上，“你们保家卫国不容易，我再想想。” 烟快抽完了，他才道：“造纸厂车间主任马上要退休了，这个岗位多数时间都是白班。” “哪家造纸厂”蒋景明心头一动。 “海丰。”李主任从老花镜上方睨着他。 蒋景明咧嘴笑，“太好了，我对那厂子熟，让我去吧，肯定好好干！” “其实按你的级别，够不着那个职位。”李主任卖起了关子。 蒋景明把剩下的烟全塞他手里。 李主任故意板起脸，“丑话说前头，海兴造纸厂近些年效益一般，没啥奖金，你能接受吗” “能！”他毫不犹豫点头。 父母解决了房子的事，他手头就宽裕许多。工资少点没问题。 最主要的是，海兴造纸厂就是白元泽创立的。他死后，工厂归白玉蓉所有。可她是个啥也不懂的大小姐，只能请人打理。 父亲曾写信告诉他，工厂在走下坡路，让他退伍回来接手，可他不愿意。 公私合营后，白玉蓉干脆把工厂上交国家，每年拿分红。 没想到兜兜转转下来，最后还是去了海兴造纸厂。 他一定要好好管理经营，不能让白伯父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等白玉蓉的分红越来越多后，她肯定不会再计较这些年花在蒋家身上的钱。 兴安坊。 “钱老太，你确定要租一间房”居委会张主任快被烦死了。 “当然，这还有假！我可是响应政府号召，克服自家困难帮忙别人！”钱老太的瘪嘴很是利索。 张主任无奈道：“可是，你家祖孙三代五口人，一间房怎么挤得下” “放心，我都合计好了，两张床，老大老二睡一张，我和孙女睡一张。白天铺盖卷起来还能当桌子！” 张主任指着一直缩在角落不吭声的女人，“阿秀呢” “她睡灶披间。” 有看不下去的街坊插嘴。 “就你家那破木板房，最多一个平房大，还堆满了锅碗瓢盆炉子柴火，站两个人都成问题，如何睡觉” “钱家姆妈，侬可不能只要钱不管儿媳妇死活啊。” 钱老太三角眼一瞪，“站着说话不腰痛！我家穷得揭不开锅，想法子挣点钱怎么啦！你们心肠好，把这个贱货领回家！” 街口停下一辆黄包车，车厢油布帘子垂下，看不清里面是谁。 白玉蓉掀开帘子一角，看向钱家。 她和钱家不熟，却认识阿秀。 上辈子被送去劳动改造，在农场认识了重刑犯阿秀。 阿秀人如其名，长得很秀气，沉默寡言，总是独自缩在角落里，很少与人交流。 可阿秀总是偷偷帮她干活，帮她带孩子，还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他们娘俩吃。有一回除草时，不知从哪窜出来条蛇，她惊恐之下摔进沟里，儿子吓得哇哇哭，阿秀听见后冲过来抱起他，打死了那条蛇，再把她从沟里救上来。 就是那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却毒死了钱家老小。 后来听人说才知道，阿秀以前是窑姐，从良嫁进钱家当了续弦。钱家人都看不起她，非打即骂，还要伺候钱家兄弟俩，连继女也不把她当人看。 上辈子钱老太确实通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办法把一间房租出去，阿秀却彻底跌入深渊。 白天有干不完的活，晚上还要被挤一张床的钱家兄弟变着花样折磨，而隔了一块破布帘的钱老太和继女却装聋作哑，还用最难听的话骂她，用纳鞋底的针戳她，动不动就不给饭吃。 阿秀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干脆在饭里下了耗子药。 本想和钱家人同归于尽，却因为钱家只给她留了一口饭，中毒不深，反而成了唯一活下来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被判了无期徒刑，在农场当了一辈子重刑犯。 人群中的钱老太见张主任要溜，扯着人家的胳膊不放，“你别走，给我个说法！” 张主任快疯了。 今天测量房子的事，明明只有几个有空房子的人家知道，为什么一进兴安坊，就被一群人围观 这还怎么为那些塞给她好处的人家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