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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五点。 太行山,老君顶。 这本应是黑田重德“a号作战”发起的时刻。 山顶上,赵丰、柳月娥、张济生,以及所有幸存的百姓和伤员,早已按照沈安平的部署,隐蔽在反气旋区的巨石后面。 他们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炮火轰鸣。 也没有闻到那致命的黄绿色甜腥味。 山谷间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望向县城的方向。 而县城的方向早已没有了“方向”。 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比黎明还要“明亮”的巨大伤疤。 …… 太行县城,西区。 “午夜的太阳”已经熄灭。 它带走了宪兵司令部,带走了黑田重德,带走了“十九洞敢死队”,也带走了小半个县城的罪恶。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仿佛连光都无法逃逸的巨大废墟。 凌晨五点的天光本应刺破黑暗。但此刻却被一股比黑夜更浓郁的烟柱遮天蔽日! 那是一股混合了建筑物燃烧的黑、铝热剂未燃尽的白、和剧毒化学品泄露的黄绿色的巨大烟柱! 它如同一条连接着天与地的丑陋毒龙,在县城的上空缓缓盘旋。 火还在烧。 爆炸中心那被融化的钢铁和水泥,形成了一个还在冒着泡的恐怖“熔湖”! 黄绿色的毒雾如同拥有生命的幽灵,贴着地面在废墟的每一个角落缓缓流淌,将那些被炸碎的日军残骸腐蚀得发出“嗤嗤”的声响。 “啊……” “救命……救命……” “水……水……” 在火海和毒雾的边缘地带,那些没有被瞬间汽化的幸存者,正在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哀嚎。 一名伪军,他的下半身被倒塌的围墙压住。他没有死于爆炸。但那黄绿色的毒雾正如同潮水般漫过了他的胸口。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肤起泡、溃烂,却无能为力。 “天皇陛下……救救我……” 一名侥幸活下来的日军卫生兵,从营房的废墟中爬了出来。他看到的不是他的战友。 而是一片真正的炼狱。 他的精神崩溃了。 他扔掉了背上的医药箱,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疯一样赤着脚向城外跑去! “魔鬼!魔鬼!!” “天罚!这是天罚!!” “山鬼……是山鬼!他把地狱带来了!!” 恐慌比毒气蔓延得更快! 这场史无前例的来自地底的恐怖袭击,彻底摧毁了太行县城所有侵略者的神经! 他们的总指挥官黑田重德,连同他最精锐的宪兵司令部,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活生生从大地上“抹”去了! 他们的“王牌武器”,那恐怖的“黄龙”,反过来变成了屠杀他们自己的镰刀! “快跑啊!” “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城市!!” 一名日军军曹扔掉了手中的步枪,第一个冲向了东城门——那是距离爆炸点最远的逃生出口! “站住!” 一名负责守城的少尉下意识地拔出了指挥刀,“坚守岗位!违令者……” “噗嗤!” 那名早已吓破了胆的军曹,用刺刀狠狠地捅穿了自己长官的胸膛! “去你妈的坚守岗位!” “老子要活下去!!” 纪律崩溃了。 指挥瘫痪了。 当一个士兵发现他的长官比他跑得还快时。 当一个炮兵发现他的炮台已经被毒雾笼罩时。 当一个通讯兵发现他的电台只能收到一片“沙沙”的死亡杂音时(指挥部和中继站全毁)。 ——日军在太行山地区的整个指挥系统,在这个寂静的黎明五点,彻底瘫痪了! 没有人再去想什么“a号作战”。 没有人再去想什么“铁桶合围”。 所有幸存的日军、伪军、汉奸、特务,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逃! 逃离这座被沈安平亲手点燃的人间地狱! …… 与此同时。 县城西郊。 那条承载了“十九洞敢死队”复仇之路的暗河入河口。 这里也受到了爆炸的波及。 巨大的冲击波将河道两旁的淤泥都掀起了一层。河面上漂浮着大量的死鱼和爆炸的碎屑。 一切都如同那片死寂的县城一样。 没有生命。 “咕嘟……” 忽然。 在那黑色的淤泥和水葫芦的最深处。 一个气泡冒了上来。 紧接着。 “哗啦——!” 一只手。 一只早已被高温和烈焰熏得焦黑,分不清是人还是鬼爪的手! 猛地从那腥臭的淤泥中伸了出来! 那只手死死地扒住了岸边的一块石头! 它在用力! 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将一个同样焦黑、残破的身体,从那死亡的污水中拖拽了上来! “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g肺的咳嗽! 那个“焦炭”般的人影,吐出的不是唾沫。 而是混杂着鲜血、内脏碎片、和腥臭河水的黑色淤泥! 是猴子! 他还活着! 在那地狱之门的最后一刻。 在猴子拉响承重柱导火索的那一刻。 在他嘶吼着要和沈安平共赴黄泉的那一刻! 沈安平,那个被白光吞噬的男人。 用他那条完好的右腿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 他没有去拥抱死亡。 他狠狠一脚踹在了猴子的胸口! 这一脚蕴含着吗啡最后的药力。 蕴含着“狼王”对“新狼王”最后的传承! 他将猴子这个“狼牙”唯一的火种,从那殉爆的核心生生踹飞了出去! 猴子像一颗炮弹撞塌了数层土墙,又被那紧随而来的冲击波推着,滚进了那条他们来时的下水道! 那条救过他两次的暗河! 冰冷而腥臭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也在同一时间熄灭了他身上那足以致命的火焰! 他活下来了。 “十九洞敢死队”,五十多号兄弟。 沈安平、王大疤、小刘、老王、小狗子…… 只剩下了他一个。 “呃……啊……” 猴子趴在冰冷的淤泥中,他的左肩那个被子弹贯穿的血洞,正在流淌着黑色的污水。 他的后背被“太阳弹”的高温严重灼伤,一片焦黑。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 但是他没有停下。 他像一条最卑微的蛆虫,用他那只完好的右手和双腿,一点一点地向着岸上爬。 向着“老君顶”的方向爬。 他的嘴里在无意识地呢喃着: “队……长……” “承……重……柱……” “……送……葬……” 他抬起那张早已被熏得看不出模样的脸,回望着那座被他亲手葬送的县城。 那里火光冲天,毒雾弥漫。 宛如一场盛大而寂静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