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情,不知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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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客云殿东苑的三处精舍安静无声,唯有微弱的星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射出模糊的光斑。这万界之中至高无上的三位存在,此刻却各自在自己的一方斗室内,心思澎湃,辗转反侧,完全不复平日弹指间倾覆星辰、定夺乾坤的从容。 客殿 - 君墨寒处 殿内空寂。天涯孤夜早已被主人无形的威压摒退,连呼吸都放轻了,隐匿于最远的角落。君墨寒并未安寝,甚至没有坐在那张千年寒玉精雕的云床上。他负手立于窗前,身姿挺拔如亘古不变的玄冰,深邃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望向帝凰殿的方向,又似乎仅仅是在凝视着窗外庭院中一株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的孤月幽兰。 那种陌生的、焦躁的、甚至带着一丝酸意的情绪,此刻在他胸腹间翻腾汹涌,如同滚烫的熔岩,灼烧着亿万年孤寂冰冷的道心。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太过新奇,又太过……危险。他活了太久太久,久到足以看透宇宙生灭,人情冷暖尽化云烟。情爱那不过是凡俗蝼蚁短暂生命里微不足道的点缀,是神道之中轻易便可斩断的尘缘枷锁,是强大者眼中无需投注分毫精力的无聊游戏。 “原来竟是存了这个心思么……”他在心底无声自嘲。直到重云那个家伙捧着那颗污浊聒噪的心魔心脏出现,直到影痕拿出那朵透着死亡阴寒的赤色彼岸花,他才惊觉——当看到他们向她献殷勤时,那瞬间涌起,几乎要冲破他万年冰川般冷静的、名为“怒意”甚至“杀意”的情绪,并非仅仅源于对献礼本身的不屑,而是更深层的……占有欲。 这感觉来得太过猝不及防。细究源头,或许早在云霞城初见那次惊鸿一瞥便埋下了种子。彼时他途径那片星空,远远便感知到一股强大而陌生的帝尊气息。茶楼的初次博弈,还有她和侍女被人故意强抢回家那画面诡异又可笑,还有对他不正经的调侃——拥有足以令宇宙颤抖力量的存在,却装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眼眸深处分明是无尽的高傲与漠然,偏偏脸上还配合地流露出几分无辜与惊慌。 “演技拙劣。”当时他心里是这样评价的,心底却划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这样扮猪吃虎的恶趣味,与她周身那尊贵无比、仿佛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仪形成了惊人的反差。 后来便是她救母寻他护道,还有她与重云打架,以及他跑南宫家喝茶气她,帝凰殿她气急败坏和他打架,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到不该碰的地方——那并非僭越,更像是被一种莫名的引力牵引。指尖传来的温度与微不可察的僵硬,以及她瞬间回瞪时那双清澈却隐含威压的眼眸,都让他道心深处像是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圈圈微澜。 是了,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觉得,偶尔去撩拨一下这个高傲的女帝尊,看她炸毛、看她羞恼、看她鲜活灵动的反应,竟成了这漫长寡淡神道岁月里,为数不多能让他感到一丝“活着”乐趣的事情。 若非重云和影痕这两个家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蜂拥而至,若非看到他们绞尽脑汁、各展奇技地在她面前献媚邀功,他可能还沉浸在对她那种隐秘的、带着恶劣趣味的“挑逗”心态中,不会如此清晰地洞悉自己的本心—— 这女人,早已在他孤寂冰冷的神魂深处扎了根,生了藤,如今这藤蔓已然悄然缠绕紧缚,开出了他从未想象过的妖异之花。 那不是简单的占有,更像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与渴求。 “重云……影痕……” 薄唇轻启,冰冷无情的字眼溢出,带着一丝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一想到那两个家伙此刻就住在东苑的另一头,明日或许还会变着法子出现在她身边,他就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袖中的手掌悄然紧握,指节泛出冰冷的白光。 “早知如此,在上古时就该把他们俩一并冻进虚空乱流!”一个极其暴力且完全不似神尊该有的念头,清晰地浮现在他那颗向来以“淡漠”、“秩序”着称的神心之上。他甚至想象了一下客云殿东苑燃起一场“意外”的无量神火……嗯,只烧两间特定的精舍…… 而隔壁精舍 - 重云处 重云可没君墨寒那份冰雕玉琢般的“神尊风姿”。他毫无形象地把自己摔在床上,坚硬的神木云床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猩红的眼眸盯着绘着朱雀翔天图案的天花板,熊熊燃烧的同样是怒火。 “岂有此理!君墨寒那个伪君子装模作样!影痕那个死人脸阴阳怪气!”他在脑子里把隔壁那两个“老东西”轮番骂了十八遍。 自从和云凝打了那一架后,他魔念通达,欲望炽烈,对云凝的喜爱和渴望几乎毫不掩饰。那颗七情欲魔心脏算什么 他觉得自己胸腔里跳动的那颗真正属于魔尊的心,才燃烧着比那强横万倍的欲望之火!他觉得只有这般女子才能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俾倪苍生!所以在那一战之后他才马不停蹄的找君墨寒做和,既是赔罪也是接近! 他想把最强大的力量、最稀有的珍宝、乃至整个魔域都捧到她面前!他甚至已经规划好了未来亿万年里带她纵横魔渊、踏平叛逆、让恶魔跪伏在她脚下的宏伟蓝图。 可偏偏!身边多了两颗碍眼的石子!尤其是君墨寒! “狗屁的《万界茶经》!又干又涩的叶子汤有什么好喝的能比得上魔域炽血琼浆吗云凝那身清贵绝尘的气质,就该配最烈的酒,最霸道的魔焰!”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君墨寒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送东西也透着股故作高雅的算计! “影痕那朵破花……哼,死人坟头开的玩意儿也敢拿出来献丑”他嫌弃地皱了皱眉。 最让他窝火的,是白天云凝看他的眼神!那眼神有嫌弃、有无奈,甚至有点点看热闹的调侃,却唯独没有他期待中最根本的那一丝涟漪! “一定是那两个混账吓着凝儿了!特别是冰块脸!装深沉装过头了!”重云愤愤地想,猛地翻身坐起,周身缭绕的魔气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炸开。 “实在不行,明天找个机会先跟君墨寒出去‘叙叙旧’!把他那张骗女人的面瘫脸揍得他亲娘都不认识!” 而最远那间精舍 - 影痕处 影痕倒是三人中最“安静”的那个。他没有如重云那般狂躁,也没有君墨寒那般肃杀冷凝。他姿态优雅地靠在一张铺着千年玉蚕丝的软榻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捻动着那根未曾离身的玉白骨簪,光滑的骨面映着他若有所思的俊美侧脸。身周幽冥之气凝而不散,幻化出淡淡的黑雾缭绕,衬得他更像暗夜中的神只。 比起另两人激烈的情欲与占有欲,影痕的感受更为复杂微妙。他欣赏云凝,欣赏她那纯粹却强大的灵魂,欣赏她在万界格局变幻莫测之际横空崛起的传奇,欣赏她那份身处高位却偶尔流露出的可爱的迟钝与纯然。 死亡与寂灭是永恒的美学,而云凝的存在,就像是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画布上,意外泼墨画下的一抹惊心动魄的、充满生命韧性的亮色。 “陪本尊度过往后无尽的孤寂岁月……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是他心底浮现的念头。并非轰轰烈烈的热恋,更像是一种高级灵性生物对唯一契合同类的审视与接纳。漫长的生命让他看透了一切浮华喧嚣,唯有灵魂的共鸣与有趣,才能稍稍挑动他死水般的心湖。 君墨寒的隐忍克制,重云的霸道炽烈,在他眼中都颇为“幼稚有趣”。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隔墙那两道针锋相对、几乎要撕裂空间的敌意。这非但没有让他恼怒,反而让他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这种带着死亡边缘试探的微妙张力,不正是绝佳的戏剧素材么能让他枯燥漫长的神生增添无穷趣味。 “呵……神之怒,魔之狂……”他无声低语,指尖的骨簪划过一道幽冷的弧光。他并不急于像重云那样宣告主权,也不像君墨寒那样试图冰封一切对手。他更乐见其成,看着那两人如同斗鸡般争夺。 “不过……”他眼神微转,想到白天云凝那副把他们仨当成“脑子卡壳的老家伙”的困惑表情,以及拒绝他和重云送的礼物时的斩钉截铁。这位冥尊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好笑。 “这根木头……倒是比想象中更难雕琢呢。” 他倒要看看,这出“三尊求凰”的戏码,最终会如何收场。影痕优雅地闭上眼,身周的冥气更沉静了些,带着一种玩味般的从容与期待。 几乎是同一时刻,隔着三堵墙壁和精心布置下的隔音禁制,君墨寒的房间温度骤降如同玄冰地核,重云处逸散出的魔气带着暴烈的杀伐意味冲击着阵法禁制,而影痕周围的冥雾则无声地卷曲了一下,透出丝丝寒意。 三位帝尊不约而同地感知到了另外两人那毫不掩饰的针对之意! 君墨寒:“……冥界气息也来凑热闹找死!” 重云:“君墨寒那厮在憋坏水!还有影痕那死阴阳人,笑什么笑!周身魔焰猛地一涨,房间内的物件噼啪作响。 影痕: “呵,暴躁的狂犬,冰冷的顽石……甚好。”唇角勾起,冥气涌动更显深邃诡秘。 整个客云殿东苑的空气在这一刻凝重到了极点,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般撞击在一起,空间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扭曲嗡鸣。 若不是南宫家底蕴深厚,此处宫殿皆由神材构建并叠加了无数强横阵法,恐怕早已在这无声的、隔着墙的精神内耗与较劲中分崩离析,化为齑粉。 饶是如此,负责守夜巡逻的南宫家卫队仍是在很远的地方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与窒息感,纷纷骇然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望向东苑那三座仿佛择人而噬的沉寂精舍。 这一夜,客云殿东苑的地基,隐约颤动了一下。 晨曦终究还是如期而至,清冷的微光撕裂了浓厚的夜幕,洒在静谧,实则暗潮汹涌的南宫帝族领地上。 客云殿的三位贵客几乎一夜未眠。 君墨寒推开房门,迎着初升的晨光。他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袍纤尘不染,俊美如天神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倦意,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冰寒和一丝……志在必得的锐利。 重云也“哐当”一声踹开自己的房门,一身暗紫色魔纹劲装,猩红的瞳孔因为熬夜和积蓄的怒火显得更加妖异,周身散发着不加掩饰的狂霸气息,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太古凶兽。 影痕则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庭院中一棵古树之下,玄色金纹的常服衬得他愈发神秘优雅。他轻摇着手中的玉白骨簪,对另外两位同伴散发出的凛冽杀气和低压视若无睹,甚至还对着初升的朝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场由三位活了亿万年的老怪物主演,目标直指南宫家那位木头美人帝尊、轰轰烈烈的“争宠显摆追妻大戏”,即将在明媚的晨光中……正式拉开序幕。 而对此仍处于“馋我势力”认知阶段的云凝帝尊,还全然不知,她自认为悠闲的一天,将会遭遇何等水深火热、鸡飞狗跳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