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萝卜刻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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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老谢去想办法找一份边疆通行证，是因为当年老谢就是在迪化给家里去信、寄来一份村委证明、然后借给两个同省的小伙子伪造了一份的。 这件事在多年以后仍旧是老谢闲来时候的谈资，每次谈论都让他充满了感慨，觉得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老实，在迪化硬生生等了半个多月，最后穷得没饭吃，还拉下脸皮去要了几天饭！ 老谢为人憨厚实诚，让人有一种亲切感，当年他在迪化待了半个多月，就结识了许多从内地跑来的年轻人，最后颇有一些人跟着他一起跑去了伊犁的农场。 至于郭保生，毕竟是练家子出身，长得壮实，就是带了点儿凶相，有那么点儿“生人勿近”的感觉，其实也是个老实人。 所以李世英如此安排，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想通了的老谢很有行动力，便揣着两包从老家带出来的“许昌”牌卷烟出了门，先在小旅馆打听，然后去大街上寻找目标打听，挨个旅馆打听。 至于李世英，则挎着装了工具的书包，领着郭保生俩人开始走街串巷了起来。 李世英的木匠手艺完全是自学成才的大哥教给他的，所以手艺一般，但至少他能做板凳、做椅子，不那么复杂的家具也会做，而且大哥给了他一个蓝色塑料皮的笔记本，里面绘制了些家具的样式和尺寸标注。 李世英又想起了当年，那时候他在老家跟着大哥做木匠，周边村子有木工活儿，报酬往往不过是一碗蒜面条而已，他那时候吃得格外得香。 后来从迪化跑去哈密，那些西域的汉人和少数民族也非常热情，进屋子先喝奶茶，哪怕做个小板凳，主人家都提供一顿丰盛的午饭，那是他人生一段短暂而又难忘的经历。 在内地时，李世英和大哥属于村里指派，是按工赚工分的，出去做工一天算十个工分，一个工分才两分钱，一年赚的工分也就勉强让他这样的大小伙子吃上饭而已。 但是这个年代的西域比内地要宽松许多，带着郭保生走街串巷，李世英很快就找到了第一个散活儿，给一个维族家庭打造一套简单的组合家具，说白了就是一套高低柜。 木料是主人家提供，跟那个维族老汉磕磕绊绊地谈好了要求的尺寸，李世英画了简单的外形图，通过手势和简单的汉语谈妥后，俩人便开始在小院里忙碌了起来。 截好木料，郭保生便负责用刨子简单地刨平，他有力气，只负责粗活和力气活，精细活就交给了李世英。 “还别说，这牛奶茶喝了就是有力气！” 郭保生也是个开朗的性子，他喝了主人家的两碗奶茶，吃了几根油馓子，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李世英总共就跟着大哥做过三套高低柜，经验并不丰富，所以他的动作并不快，但是在外行的郭保生以及维族夫妻看来，这个小伙子做事认真细心，于是看了一会儿的维族老汉便坐了回去。 一套高低柜，李世英做了四天，成功地混了几天的饭，因为这种老式的家具样式简单、下料也不复杂，做起来的难度并不大，所以最后半天李世英还参考了维族的喜好，额外做了几个简单的造型。 最后的收获，是李世英到手了两块五毛钱，而且还解决了几天的吃饭问题。 老谢一连打听了好几天，总算是从一个豫南老乡那里借来了全套证明，这几天李世英带着郭保生，又多做了七八张小板凳。 “这是老周，周培俊，淮阳人，他比咱们来得早，啥证明都已经开好了，先前住在红星旅馆的。” 就跟当年一样，老谢发挥了他善结交朋友的特长，一间四人铺的旅馆小房间，满满当当地挤了十多个年轻小伙子，老谢逐一介绍，李世英眼神都激动了起来，其中有好几个可都是农场的老伙计啊！ 周培俊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穿一件去了领章和袖章的、浆洗得发白的绿军装，光脚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绿色胶底鞋，脸上带着讨好似的谦卑笑容。 李世英知道这位也是地主后代，这个年代与他年纪相仿的、出身类似的同龄人，似乎都是这般胆小谨慎的模样。 老谢并没有告诉众人打算伪造证明，只是说自己找人想办法谋出路，于是一群在迪化找不到正经工作的年轻人，都眼巴巴地盯着老谢，希望抓住一个渺茫的机会。 三人住的这个四人间，原来住了一个安徽人，不过只住了两天就走了，又来了一个长相白白净净的江苏小伙子，名叫章进兴。 章进兴倒也有意思，先前与三人不过点头之交，这一次听闻老谢说事，也凑了过来，掏出一包香烟挨个散了一遍，然后理所当然地挤在了老谢身边。 简单说明了情况，周培俊便将从老家寄来的证明从书包掏出来，老谢接过，却递给了李世英，李世英仔细看了一遍，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他低声说：“我和谢大哥打听咨询过了，伊犁那边的县里有很多农场，到处都在招人，工作机会是绝对有的，落户也比内地方便，这个证明和边疆通行证也好办，咱们不需要花时间花钱等着老家寄过来，咱们自己写，我来刻章！” 一群人顿时沉默了起来，周培俊有些犹豫，他害怕伪造出错自己担了责任，李世英便继续说：“我堂姐就是本地人，我老家来西域的不少，伪造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检查得不严。西域人少，本地官府巴不得咱们这样的人主动跑来呢，大家放心，坑人的事情谢大哥跟我也不会干不是” 老谢也发声担保，大约是同为河南老乡，周培俊看了一眼老谢，总算是定下了心。 “上过学、会写字的举手，咱们多找几个人，模仿格式写，要不然笔迹都一样那也太假了不是” 李世英一句话，十多个人就两三个举手，他便让老谢分发纸笔，自己却从书包掏出两个白萝卜来：“大家挨个来给我报老家地址，我来刻章，咱都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