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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京城数百里之外的东海之滨,连州港,这里没有阴森的高墙,也没有压抑的血腥之气。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咸咸的海风,以及充满奇特味道的煤烟与机油的气息。 崔继拯,这位大半生在刑部腐朽官场中打滚的老油条,此刻却像一位初进城的乡下土财主,目瞪口呆地凝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的左手像铁钳般紧紧抓着宝贝独子崔宏志的后衣领,生怕这个逆子一不留神便跑得无影无踪。然而,无论是崔继拯还是他那被揪得龇牙咧嘴的儿子,都被眼前那座如同黑色山岳般的庞然大物夺走了全部心神。 这是一艘船,一艘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船。船身由巨大的黑色钢铁拼接而成,那冰冷的钢铁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力量感。船中央矗立着一根比京城城楼还要高大的巨大烟囱,正汩汩地冒着浓密的白色蒸汽,发出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呼吸声。 “爹,这……”崔宏志那张原本写满桀骜不驯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呆滞。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这铁船,它如何能浮于水上” 这个问题,同样是崔继拯心中的疑问。他这一生所学,无法解释眼前的景象。他看着码头上那些身着统一蓝色工装的男男女女有条不紊地操作着同样由钢铁构成的、能轻易吊起数千斤货物的“铁臂”。他注意到这些人脸上洋溢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自信与热情。这里没有监工的皮鞭,没有麻木的苦力。一切都在高效而充满活力的秩序中运转。 这便是安东府 这便是张自冰口中那个能让逆子脱胎换骨的地方 崔继拯喉咙发干,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老张你们两口子,真是跑到神仙福地来了” “下一位!”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这才发现自己已排到队伍最前面。一个小木制售票亭里,坐着一位同样身着蓝色工装的年轻姑娘。姑娘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并不让人讨厌。 “去安东府,两位。”崔继拯紧张地从怀中掏出钱袋。 “六十文一位,谢谢。”售票姑娘熟练地撕下两张印着奇怪数字的小票递给他,声音不卑不亢。 六十文 只需六十文 崔继拯捏着那两张硬邦邦的纸票,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从连州到传说中的安东府,乘坐如此一艘如同海上神宫般的巨船,竟然只需六十文这在大周的任何地方,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身后排队的人已开始催促。他只好拉着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儿子,浑浑噩噩地走上那长长的钢铁舷梯。 当他的脚踏上那冰冷而坚实的甲板时,“呜——!!!”一声嘹亮、高亢、充满无尽穿透力的汽笛声猛然响彻整个港口。 巨船缓缓离港,崔继拯扶着栏杆,望着那越来越远的陆地,那片他生活了大半生的旧世界,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或许,老张是对的。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要变了。 京城,锦衣卫镇抚司,地牢判官路。 张又冰一步步走向旧世界最腐朽、最黑暗的核心。她站在“判官路”的起点,目光平静地扫过两旁如同蜂巢般的囚笼。她能感觉到那一双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贪婪、嗜血、疯狂、怨毒如同无数条湿滑的毒蛇,试图缠绕她的身体,钻进她的脑海。 然而,它们失败了。 她心中嘹亮的劳动号子是她最坚固的铠甲,那面鲜红的信仰之旗是她最神圣的领域。所有的恶意在靠近她的瞬间,皆被净化、消融。她并未如李自阐所预想的那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她反客为主,迈开脚步,走至左手边第一个囚笼前,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整个环形空间,所有的呼吸声、所有的恶意都在这一刻诡异地凝固。所有目光聚焦于她身上。他们在等待,等待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将如何死去。 囚笼黑暗中,一个巨大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缓缓站起。他身材异常魁梧,浑身长满野兽般的暗红色长毛,双眼在黑暗中闪烁,如同饿狼般凶光毕露。他的脖子与四肢皆被碗口粗的玄铁锁链死死锁住,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山壁之中。 “嘿嘿嘿嘿……”他发出如破旧风箱般的笑声,声音沙哑而充满血腥味。 “一个女娃子,还是个条儿顺,盘儿靓的小美人。” “李自阐那个不长毛的伪君子,是没人可送来给你爷爷我开荤了吗” “小美人,过来,让爷爷闻闻你香不香。”他一边说,一边用猩红的舌头舔舐干裂的嘴唇,眼中充满不加掩饰的淫邪与残忍。 张又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如视一件无生命的死物。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压过他污秽的笑声。 “你就是三十年前屠戮沧州满门三百一十七口,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的‘血屠夫’王二狗”她的话语让“血屠夫”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那双血红的眼睛猛地一缩。 “你……你怎么知道老子的本名” “王二狗”这个名字已有几十年无人再叫,那是他人生的污点。她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用审视证物般的冰冷目光看着他,继续以陈述事实的语调说道:“你可知罪”这三个字如三柄无形重锤,狠狠砸在“血屠夫”王二狗的心上。 知罪 知罪! 他王二狗纵横大河两岸一生,杀人如麻,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他只信奉力量,只信奉弱肉强食! 何曾有人敢问他“可知罪” “我操你妈的!小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审判你爷爷我”一股滔天的凶煞之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吼——!!!”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咆哮,猛地向囚笼栏杆冲来。“哗啦啦啦——!!!”那碗口粗的玄铁锁链被他恐怖的力量瞬间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整个山壁都在微微颤抖。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几乎要从栏杆缝隙中挤出,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腥臭的口水顺着泛黄的獠牙滴落。 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不足三尺。那股足以让寻常武林高手当场吓破胆的凶煞之气,如实质的海啸般向她涌来。然而,张又冰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她的表情依旧冰冷。那足以撕裂虎豹的凶煞之气,在接触到她的无形信仰壁垒时,如撞上太古神山,瞬间烟消云散。她看着他徒劳的疯狂,看着他无能的狂怒,眼中甚至连一丝怜悯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对这种已丧失人性的渣滓,任何怜悯都是对那三百一十七个无辜亡魂的亵渎。整个诏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血屠夫”王二狗如困兽般的徒劳咆哮与锁链的撞击声。 其他囚笼里的魔头们不再言语,他们以见鬼般的眼神看着她。他们无法理解,无法理解为何一个看似娇弱的女子,能在“血屠夫”足以让鬼神退避的凶威下,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不合常理,已超出他们对武道与意志的认知。她在他们心中的“猎物”形象迅速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未知的、深沉的恐惧。 “血屠夫”王二狗依旧在玄铁囚笼中疯狂咆哮。他的野兽般嘶吼与玄铁锁链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谱写诏狱中数十年如一的绝望乐章。他用最引以为傲的凶煞之气、足以让鬼神退避的残暴,向她这位闯入者宣示他的主权。他以为她会恐惧,以为她会颤抖,以为至少她会露出一丝动摇。 然而,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徒劳的表演,如冷漠的神只俯瞰蛛网中挣扎的蝼蚁。 就在他咆哮得最激烈、最疯狂的那一刻,她忽然笑了。那笑容不是之前的惊艳、自信或轻蔑,而是一种冰冷而残酷的笑容,仿佛技艺精湛的刽子手在行刑前对着即将被凌迟的囚犯露出专业而残忍的微笑。她的笑容让整个诏狱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连王二狗疯狂的咆哮都在这诡异笑容中不由自主地减弱。 她缓缓向前,又走近半步。她的身体几乎要贴上冰冷的玄铁栏杆。她以近乎情人耳语的轻柔声音缓缓开口,那声音轻而柔,却如最恶毒的毒针,精准刺入他被疯狂与暴虐填满的灵魂。 “你想出来吗” 轰——!!!这五个字如五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王二狗的天灵盖上。他那巨大的身体猛地一僵,双血红的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般大。 “出来她说什么出来”这个词对他而言,是何等陌生,又是何等充满致命诱惑!他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三十年四十年他已记不清,只记得每日每夜陪伴他的,只有冰冷的石壁、锁链与无尽的黑暗。他做梦都想出去,想再次呼吸自由的空气,感受阳光的温度,想将看不顺眼的杂碎撕成碎片,想将细皮嫩肉的娘们压在身下,听她们绝望的哭喊。 自由! 作为被囚禁的野兽,他对自由的渴望最原始、最深沉。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一丝颤抖,那不是因恐惧,而是因不敢置信的激动。 她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焰,脸上的笑容愈发残酷。她知道,鱼儿上钩了。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 “只要你跪下。” “对着你身后那片黑暗,为被你屠戮的沧州三百一十七个亡魂磕头认罪。” “我就打开这个笼子。” 死寂。 整个诏狱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对死寂。 所有囚笼里的魔头都屏住呼吸,他们以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她,又以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王二狗。她在说什么她竟然要“血屠夫”王二狗跪下磕头认罪这简直是世上最荒谬、最可笑的笑话!王二狗是谁他是杀戮的化身!是残暴的代名词!他的尊严、一切皆建立在他永不悔改的罪恶之上!让他认罪,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难受一万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短暂的死寂后,王二狗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那笑声中充满被极致羞辱后的滔天怒火。 “小贱人!你他妈的,是在做梦吗让老子跪下让老子认罪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老子是血屠夫!老子杀的人,比你吃的饭都多!” “那些废物,能死在老子的手里,是他们的荣幸!他们应该感谢我!认罪我认你妈的罪!”他疯狂咒骂,用尽这辈子能想到的最恶毒、最污秽的词语来攻击她。 然而,她不为所动。她只是静静地等他笑完、骂完,然后轻轻摇头,以充满怜悯的语气说道:“原来,是不敢吗” “你的尊严,你的骄傲,原来如此廉价” “廉价到连一次重获自由的机会都不值”她的声音如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剖开他用疯狂与残暴堆砌的外壳,直刺他最软弱、最核心的部分。 王二狗的咒骂再次戛然而止,他那张狰狞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是的,自由。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这充满魔力的词语。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她的肩膀,看向身后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方向。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脑中两个声音疯狂打架。 一个声音在咆哮:“杀了她!撕碎她!绝不能屈服!你是血屠夫!你是这世间最凶恶的存在!” 另一个声音却在卑微地哀求:“跪下吧,跪一下又不会死,磕几个头而已。只要能出去,一切皆值得!自由!你不想要自由吗” 这选择题,如此残酷。一边,是他用一生的罪恶所建立的虚假尊严。另一边,则是他被囚禁数十年后,对真正自由的极度渴望。他那原本被疯狂占据的大脑,首次开始了真正的思考。然而,这种思考对他而言,无异于最残酷的酷刑。 “怎么样”她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再次响起,“你的骄傲与自由,选一个吧。” “或者说,”她的嘴角露出残酷的笑容,“你所谓的骄傲,不过是一种不敢面对自己罪孽的懦弱罢了。你根本不是什么天生的恶人,只是一个连下跪都不敢的废物。” “废物”这个词,像一根烧红的铁棍,狠狠地刺进了王二狗的心脏。他可以接受别人说他残忍、变态,甚至是魔鬼,但绝不能接受被称为“废物?”他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脑海中两个争斗的声音瞬间分出胜负。对自由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要出去,杀了这个女人,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她,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而想要出去,就必须完成她提出的条件。 “好……好……”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满口的獠牙全部咬碎,“老子跪!”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当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整个诏狱的所有魔头都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用见了鬼般的眼神看着王二狗。他竟然真的要跪那个宁死都不肯向锦衣卫低头的“血屠夫”,竟然要向一个女人下跪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王二狗那如同铁塔般的巨大身躯开始缓缓颤抖。他那两条如同石柱般的腿慢慢弯曲。“咔咔嚓”,膝盖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在反抗,他的身体、本能以及浸透罪恶的灵魂,都在疯狂地反抗着即将做出的动作。但他对自由的渴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背上,迫使他跪下去。 噗通。闷响一声,王二狗的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跪下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血屠夫”跪下了。 跪下的瞬间,他脸上没有屈辱,没有愤怒,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仿佛他生命中最核心的东西,在这一刻被彻底抽走。他那双血红的眼睛,也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浑浊而空洞。她看着他,知道他已经完了。他的精神、意志,以及那由纯粹的恶构筑起来的世界,在他跪下的那一刻,已经彻底崩塌、粉碎。 她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她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磕头,认罪。” 王二狗那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像被抽掉所有线头的木偶,机械地抬起头,又重重垂下。咚,他的额头与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我有罪。”他喃喃地吐出这三个字。 然后,咚,“我有罪”,咚,“我有罪”,他机械地重复着磕头与认罪的动作,一遍又一遍。额头很快磕破,鲜血混合地上的污秽,流了满脸。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不断地重复。眼神越来越空洞,脸上那空白的表情忽然开始扭曲。 他笑了:“嘿嘿嘿,我有罪,杀人,是罪……” “哈哈哈哈哈哈!我杀人了!我有罪!我要出去!哈哈哈哈!” 他疯了。 在亲手否定了自己存在的全部意义后,在虚假的尊严与求而不得的自由的撕裂下,他那本就扭曲的精神彻底崩溃。他变成了一个只会磕头、念叨着“我有罪”的疯子,一个活着的行尸走肉。 张又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的冰冷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漠然。她没有去打开囚笼,因为那已没有任何意义。她转身,在整个诏狱所有魔头那充满极致恐惧的目光中,在“血屠夫”王二狗那如梦呓般的“我有罪”的喃喃声中,缓缓走向下一个囚笼。 她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而在暗处,观察孔前的李自阐,脸色已如死人般惨白。一滴冰冷的汗水从他的额角缓缓滑落。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场处决。 一场没有刀光剑影,却比任何凌迟都要残酷万倍的灵魂处决。 这个女人,这个张又冰,她不是怪物,她是魔鬼。一个比诏狱里所有魔鬼加起来都要恐怖一万倍的魔鬼。他的赌局已经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成为自己的敌人。 “血屠夫”王二狗那如梦呓般的“我有罪”的喃喃自语,与他额头撞击地面那沉闷的“咚咚”声,成为这死寂诏狱中唯一的背景音。这声音如同一把无形的小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所有幸存魔头那早已被恐惧攫住的心脏上。 他们看着她缓缓移动的身影,每一步都像踏在他们的灵魂之上。他们甚至不敢呼吸,只希望这个比魔鬼还恐怖的女人能够快点走过去,不要在自己的囚笼前停留。 然而,她偏偏停了下来,停在了下一个囚笼面前。囚笼里关着的身影,与“血屠夫”那如铁塔般的魁梧截然不同。 这是一个身材干瘦、佝偻,如同枯木般的老婆婆。她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黑袍,将大半身体笼罩在阴影中。只有那双如同鬼火般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毒心婆婆”鞠三娘,一个在三十多年前让整个江南道都闻之色变的名字。 她不像王二狗那样喜欢用纯粹的暴力制造杀戮,更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最擅长用毒与幻术。她喜欢看着那些自诩英雄好汉的江湖名宿,在她精心调制的毒药与幻境中丑态百出、自相残杀,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中死去。她的杀人手法隐秘而残酷,意志也比王二狗那个只知道用肌肉思考的蠢货要坚韧得多。 在张又冰与王二狗对峙时,她唯一没有被张又冰的气势所震慑,依旧用毒蛇般的眼睛冷冷观察着她,寻找张又冰可能的破绽。然而,她失败了。她看到了一场完全无法理解的灵魂处决,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当张又冰的脚步停在她的囚笼前时,鞠三娘那双如鬼火般的眼睛猛地一缩,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囚笼最深处缩去。她看着她那细微的动作,脸上再次露出一个笑容,一个充满戏谑与浓浓兴趣的笑容。张又冰歪了歪头,用仿佛在逗弄路边小猫小狗般的轻松语气开口:“老猪狗,你也想试试吗” “老猪狗”这个称呼,是当年那些被她用毒药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仇家们,在临死前对她最恶毒的咒骂。她最恨这个称呼。如果换做平时,有人敢这么叫她,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对方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痛中哀嚎七天七夜,再化为一滩脓血。 然而,此刻,当这三个字从她的嘴里轻飘飘地说出来时,“毒心婆婆”鞠三娘非但没有暴怒,那干瘦的身体反而如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她怕了,真的怕了。王二狗是怎么疯的,她一清二楚。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人,她能看穿人心,找到你心中最深沉的恐惧与最执着的欲望,然后编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网,将你的灵魂彻底绞碎。跟她玩心计玩意志那简直是一只蚂蚁妄图撼动整座泰山。 “不不不。”鞠三娘的嘴里发出如同漏气般的嘶嘶声,她疯狂摇头,那双闪烁着鬼火的眼睛里充满极致的惊恐与哀求,“我不想试,女侠,不……女菩萨,求求你,走吧,你快走吧。”她竟然在求饶。那个以玩弄人心为乐,视他人痛苦为食粮的“毒心婆婆”,竟然低声下气地向她求饶。 这一幕让其他囚笼里原本还心存侥幸的魔头们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连“毒心婆婆”都怕了!连这个最擅长攻心的老妖婆都未战先怯,直接跪地求饶。那他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时间,整个诏狱地牢此起彼伏地响起各种求饶与哀嚎的声音:“女侠饶命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自阐!你个王八蛋!你他妈的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怪物啊!!” “判官路”,这条被锦衣卫用来彰显威严、震慑宵小的恐怖之路,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一个滑稽而荒诞的闹剧。 而她,就是这场闹剧的唯一导演。她看着囚笼里那个已被吓得快要缩成一团的“毒心婆婆”,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收敛,反而觉得有趣了。 “不想试”她的语气充满天真而又残忍的好奇,“可是,我想试试啊。”她自顾自地说道,仿佛在跟她商量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听说你的幻术很厉害,能让人看到自己心中最恐惧的东西。我很好奇。”她顿了一下,那双清澈而冰冷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层层黑暗,直视她那早已干枯萎缩的灵魂,“一个玩弄恐惧的人,她自己又会恐惧什么呢” 这句话对鞠三娘而言,比之前那句“老猪狗”恐怖一万倍。她最恐惧的东西她有!而且,那恐惧是如此深沉,如此刻骨,以至于她都不敢触碰分毫。她只能通过不断给别人制造恐惧,来麻痹自己,忘记那如影随形的梦魇。然而,现在,这个魔鬼般的女人竟然要亲手将梦魇从她灵魂深处挖出来。 “不!!!不要!!!!”鞠三娘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她那干瘦的身体里猛地爆发出一股阴冷而诡异的内力,一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淡绿色烟雾从她身上弥漫开来,瞬间充满整个囚笼,并试图从栏杆缝隙中渗透出来。那是她的本命剧毒,也是她最强的幻术【七绝噬心瘴】。她被逼到绝境,要反击了。 然而,就在淡绿色烟雾即将触碰到张又冰的瞬间,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哼。”这一声仿佛带着言出法随的无上伟力。她心中那面鲜红的信仰之旗猛地一展,一股无形却至刚至阳的磅礴意志轰然爆发。那充满剧毒与幻觉的【七绝噬心瘴】,在接触到这股纯粹的革命意志时,如同遇到克星中的克星,连一丝抵抗都做不到,瞬间被净化得干干净净。甚至,那股意志倒卷而回,顺着烟雾的源头狠狠反噬到鞠三娘身上。 “噗——!!!”鞠三娘如遭雷击,整个人像破麻袋般被狠狠撞在囚笼深处的石壁上,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狂喷而出。她那双如鬼火般的眼睛瞬间失去所有焦距,变得呆滞而涣散。她的精神反噬不仅重创了她的身体,更直接撕碎了她本就脆弱的精神防线,将她埋藏在灵魂深处数十年不敢触碰的恐惧彻底引爆。 “啊啊,火!好大的火!”鞠三娘脸上露出极致的恐惧,双手在空中乱挥,仿佛在扑打看不见的火焰,“孩子,我的孩子,狗蛋!你在哪里啊不要,不要烧我的孩子!求求你们,烧我吧,烧我吧!”她在地上疯狂打滚,哭喊声凄厉而绝望。 她仿佛回到四十年前那个大火漫天的夜晚,仇家寻上门来,一把火烧了她的家。她那仅三岁的痴傻儿子活生生在她面前被烧成焦炭。而她因胆怯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连冲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从那天起,她就疯了。 她开始研究毒药与幻术,要让所有人品尝到比她更深的恐惧。 但她越是回忆,那个夜晚的梦魇就越清晰。如今,张又冰亲手将她推回那个地狱,一个她再也无法逃脱的循环地狱。她看着地上哭喊打滚、状若疯魔的鞠三娘,还有旁边依旧机械磕头认罪的王二狗,脸上戏谑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索然无味的平静。这些所谓的魔头,这些旧世界最纯粹的黑暗,在她来自新世界的降维打击面前,简直不堪一击。这场赌局已没有任何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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