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寒饲、微光疗与薪尽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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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寒意，如同驯服的毒蛇，顺着契约符纹的引导，一丝丝地从肉块内部流入明玉残破的身体。这感觉诡异而矛盾，既缓解了断臂处那焚烧般的剧痛，又将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死寂的冰冷注入她的经脉，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意识却因此而异常清醒。 她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渐渐平复，只剩下每一次吸气时肺叶被寒气刺痛的细微声响。晨曦彻底驱散了夜的墨色，将雪原染成一片刺眼的银白，却依旧吝啬任何温度。 她低头，看向怀中那枚变得异常安静的肉块。那个新烙上的契约符纹在其表面微微闪烁，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标志着所有权与束缚。通过那微弱的意念连接，她能模糊地感知到肉块内部那片混沌而庞大的能量海洋，以及其中蕴含的、令人心悸的饥渴。这饥渴被契约强行压制，却并未消失，如同休眠的火山，等待着下一次爆发。 她成了饲主，也成了囚徒。需要不断投喂，才能维持这危险的平衡。 用什么喂她的精神力已在多次冲击下濒临枯竭。其他的能量哪里去找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右肩那焦黑结晶的断口处。符纹在其边缘微微发光。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现——这契约，以她的血肉和精神为引订立，那么维持它，是否也需要持续投入类似的“养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肩头的符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传递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抽取感。并非针对实物，而是针对她的精神，一种无形的、维系契约存在的“力”。 虽然极其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预示着一种缓慢的、持续的消耗。 明玉心底一寒。这契约，本身就是一种缓慢的放血。 她必须找到其他东西来“喂”它，否则迟早会被吸干。 她的视线扫过雪原，最终落在那些散落的、已经失去灵性的岩石碎块和少许残留的冰晶粉末上。 这些东西，还蕴含着一丝微弱的“未烬”寒力吗 她伸出仅存的左手，艰难地收集起一点冰晶粉末和最细腻的岩石碎屑，小心翼翼地将其靠近肩头的契约符纹。 就在粉末即将接触符纹的刹那—— 符纹猛地亮起一丝微光！一股无形的吸力产生，那些粉末中的微弱寒力瞬间被抽离出来，吸入符纹之中！而失去了能量的粉末，则化为了普通的尘埃，从她指缝间洒落。 与此同时，怀中肉块通过契约联系，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满足感，虽然转瞬即逝，但那持续的、抽取她精神力的感觉，确实减弱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 有效！ 这些残留物，真的可以作为“饲料”！ 明玉精神一振，也顾不得虚弱，立刻开始更加仔细地收集周围所有可能蕴含一丝寒力的岩石碎屑和冰晶。这个过程缓慢而徒劳，收集到的能量微乎其微，几乎只是杯水车薪，但终究是一个希望，一个方向。 就在她专注于收集“饲料”之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依旧昏迷的苏禾。 苏禾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一些，呼吸虽然微弱却不再那么急促，脸上那骇人的铁青色也褪去少许，显露出底下的苍白。但那枚锈针依旧扎在她干瘪的左臂上，如同死亡的印记。断裂的侵蚀之痕只是被暂时中断，并未根除。 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这被契约约束后的肉块寒力，如此冰冷精纯，是否能用来……治疗苏禾至少，减缓那锈针的残余影响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利用仇敌的力量救治同伴这何其讽刺，又何其诱人！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 她再次集中精神，沟通肩头符纹。这一次，她不是抽取寒力融入自身，而是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将引导出的一丝丝寒意，逼出指尖，缓缓地、试探性地，点向苏禾左臂锈针周围那干瘪灰败的皮肤。 寒意触及皮肤的瞬间，苏禾的身体微微一颤。 明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准备撤回。 然而，预想中的排斥或恶化并未出现。那精纯的、受控的寒意，似乎与锈针残留的蚀力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对峙。它们并未激烈冲突，反而像是两种同源却不同属性的冰冷物质，互相抵消、中和了一部分。 苏禾干瘪手臂上那令人不安的灰败色，似乎减缓了蔓延的速度！甚至有一两个细微的、已经被蚀空的血肉凹坑，在寒意笼罩下，停止了继续恶化！ 有效！竟然真的有效！ 虽然无法根除锈针，也无法让干瘪的手臂恢复，但这受控的寒意，确实能延缓蚀力的破坏，为苏禾争取更多时间！ 明玉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寒力的输出，如同进行最精细的刺绣，一点一点地滋养着苏禾受损的手臂。 这个过程对她消耗极大，刚刚恢复的一丝精神很快见底，额头渗出虚弱的冷汗。但她咬牙坚持着。 随着寒力的持续注入，苏禾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一直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却仿佛轻松了些许的叹息。 这细微的变化，给了明玉莫大的鼓励！ 她更加专注地引导着寒力，甚至尝试着，将一丝寒意缓缓渡向苏禾的眉心，希望能安抚她受创的神魂。 就在那丝寒意即将触及苏禾眉心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安静待在明玉怀中、如同死物的肉块，猛地震动了一下！ 通过契约连接，一股强烈无比的嫉妒与不满的情绪，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明玉的识海！ 它不允许！不允许这属于它的、被契约约束的力量，被用于“他”处！尤其是用于救治另一个它视为“竞争者”或“所有物”的存在！ 与此同时，远处废墟下，那一直保持沉默观察的暗红搏动，也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低沉嗡鸣。 仿佛在提醒她，谁才是这份力量真正的主人，以及她身为“饲主”的本分。 明玉闷哼一声，被迫中断了寒力的输送，精神力反噬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她看着苏禾那刚刚有所好转却又瞬间停滞的手臂，再看看怀中那再次传递出冰冷贪婪情绪的肉块，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力量，果然是一把双刃剑。她能借用，却无法真正自主。 她喘息着，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闪过不甘。 既然直接治疗会被阻止，那么……间接呢 她再次收集起一点岩石碎屑，这一次，她引导出肉块的寒力，并非直接注入苏禾体内，而是先将寒力注入碎屑，试图将这些碎屑“加工”成更具疗效的、类似之前外敷药泥的东西。 然而，那寒力一进入碎屑，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散，根本无法留存。碎屑依旧是碎屑。 肉块再次传来不满的波动，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仿佛在说，任何形式的“转赠”，都是不被允许的。 明玉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想要利用这力量救助苏禾，远比她想象的要困难。每一次尝试，都可能触怒这两个诡异的存在。 她疲惫地靠回岩石，看着苏禾沉睡的侧脸，又感受着怀中那冰冷的贪婪和肩头持续的细微抽取感。 前路似乎再次被迷雾笼罩。 就在这时，她左手无意中触碰到了苏禾之前划过符号的那片雪地。 那里的积雪已经融化，露出底下深色的泥土。 而在泥土之上，那个已经消失的符号旁边，明玉看到了一点微弱的、莹白色的反光。 她微微一怔，仔细看去。 那似乎是一小片……极其纤薄的、半透明的、如同蝉翼或冰片的奇异物质。 它很小，几乎与泥土混为一体，却散发着一种与岩石寒髓同源、却又更加柔和、充满生机的寒意！ 这是……之前寒髓爆散、与蚀力对抗、又经过苏禾鲜血和无意识符号引动后，产生的某种良性残留物 明玉的心猛地一跳！ 她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指尖，捻起那一点莹白的薄片。 入手冰凉，却并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润泽感。其中蕴含的能量虽然微弱，却异常纯净平和，与她从肉块引导出的、带着死寂和贪婪的寒意截然不同！ 这东西……或许能对苏禾有效！而且由于其能量性质截然不同，可能不会引发肉块的嫉妒！ 她屏住呼吸，再次将这点莹白薄片，小心地敷在苏禾锈针周围干瘪的皮肤上。 没有震动，没有不满。 肉块毫无反应，似乎对这微弱的、性质不同的能量毫不在意。 而那莹白薄片一接触皮肤，便如同融化般，缓缓地渗入其中。 苏禾的手臂肌肉，似乎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那干瘪的灰败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一丝！甚至有一处细小的伤口边缘，泛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生机的红晕！ 成功了！ 明玉几乎要喜极而泣！ 虽然效果微弱，但这无疑是真正的、不受制约的改善！ 她急忙在周围的泥土和积雪中仔细翻找，又找到了两三片同样微小的莹白薄片，悉数敷在苏禾手臂上。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虚脱，但心中却充满了久违的希望。 她找到了两条路： 一条是饮鸩止渴，依靠契约借用肉块的危险力量，代价是持续被抽取，并受其制约。 另一条，则是寻找和制造类似这种莹白薄片的、源自“未烬”却偏向生机的能量残留，虽然艰难，却更加安全。 而后者，或许才是真正的“未烬”之途。 她抬起头，望向远方那片废墟。 废墟下的存在依旧沉默，但那冰冷的注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 仿佛在欣赏着笼中鸟的挣扎，期待着她下一次，能带来怎样的“惊喜”。 明玉收回目光，抱紧了苏禾，将那只废掉的右臂藏好，左手紧紧握住了另一片刚刚找到的、微小的莹白薄片。 饲主之路，已被迫踏上。 而生路，仍需在死境中，亲手挖掘。 晨光愈烈，雪原苍茫，前路依稀有了方向，却依旧漫长而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