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听雨轩与无声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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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峰，听雨轩。 这是一处坐落于主峰山腰、被翠竹与古松环绕的幽静院落。白墙青瓦，檐角如翼，院中有一方小池，几尾灵鲤悠然游弋，池边一座小巧的八角亭，亭额上书“听雨”二字，笔迹古朴，道韵自成。与外界的残破喧嚣相比，此处仿佛是独立于尘世之外的桃源净土。 然而，墨衍站在这座精致雅静的院落中，却感受不到半分轻松。周身那三星镇元印的束缚虽已解除，混沌魔元得以自由运转，变得更加灵动顺畅，但他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比在地牢时更紧。 化神老祖一句轻飘飘的“与青岚有缘”，便将他从阶下囚徒，拔擢至这青云峰禁地，享真传弟子待遇。这突如其来的恩宠，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欣喜，反而如同置身于一片看不见边际的迷雾之中，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听雨轩，是仙境，还是另一座更加华丽、更加难以挣脱的牢笼 星陨长老将他们送至此处，留下一句“好自为之”，那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在墨衍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说“我盯着你”，随即化作一道星光离去。周震更是自始至终都未曾踏入院落一步，只在远处冷冷遥望。 院落内外，看似空无一人，但墨衍那经过混沌魔元淬炼的敏锐感知，却能隐隐察觉到，至少有数道晦涩而强大的神识，若有若无地笼罩着这片区域，如同无形的枷锁。 “衍儿，还愣着做什么快进来看看，这以后就是咱们的‘新家’了。”苏禾（柳清漪）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小心翼翼”，她推开正屋的雕花木门，走了进去，开始“好奇”地打量屋内的陈设。 墨衍收敛心神，跟了进去。屋内布置简洁却不失雅致，灵气充沛，远胜外门那破败茅屋千百倍。有静室可供修炼，有书房陈列着基础典籍，甚至连卧室的床榻都是用宁神静气的灵木打造。 一切都好得不像真实。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 每日都有杂役弟子按时送来精致的灵食与修炼所需的一应物资，态度恭敬，却并不多言。墨衍尝试着走出听雨轩，在附近竹林散步，并未受到阻拦，但那些隐于暗处的神识，始终如影随形。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静室之中，巩固着体内那缕混沌魔元。失去了外部巨大的压力，魔元的增长变得缓慢，但运转愈发圆融自如，与肉身的契合度也越来越高。他尝试运转《混沌初解纳元篇》，发现在这灵气充沛之地，吸纳炼化灵气的效率远超以往，只是混沌魔元似乎对纯粹的灵气“兴趣缺缺”，远不如当初吞噬妖魔之气与封印之力时那般“兴奋”。 苏禾则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这“安稳”的生活中。她每日里不是在亭中观鱼，便是在书房翻阅那些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典籍，偶尔还会向送物资的弟子打听一些宗门趣闻，俨然一副满足于现状、与世无争的柔弱师长相。 但墨衍知道，这绝非师尊的本性。她那平静的外表下，定然在谋划着什么。 这一日，墨衍结束一轮修炼，走到院中透气。苏禾正坐在八角亭内，面前摆着一副普通的青玉棋盘，黑白棋子散落其上，似乎正在独自对弈。 “师尊。”墨衍走近，恭敬行礼。 苏禾头也未抬，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仿佛随口问道：“在此处修炼，感觉如何” 墨衍沉吟片刻，如实答道：“灵气充沛，无人打扰，进境……尚可。只是，感觉像是被圈养的灵兽，看似安逸，实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苏禾闻言，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依旧，却仿佛能洞穿他心底的不安。 “觉得不自在”她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在这里‘自在’的方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外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意有所指：“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未必不能成为最安全的磨刀石。关键在于，你如何去看，如何去用。”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手捧一个玉盒，缓步走入院落。他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气，修为赫然已是筑基中期。 “弟子凌云，奉星陨长老之命，为墨衍师弟送来本月份的‘凝元丹’。”男子声音清越，目光却如同审视货物般，在墨衍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那只看似与常人无异的左臂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墨衍心中一凛。凌云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乃是戒律堂这一代弟子中的翘楚，据说深得星陨长老器重，甚至被视为未来长老的候选人之一。派他来送丹药恐怕送药是假，探查才是真。 “有劳凌云师兄。”墨衍不动声色，上前接过玉盒。 凌云却并未立刻松手，反而微微一笑，道：“墨衍师弟初来青云峰，想必对宗门诸多事宜尚不熟悉。星陨长老吩咐，让为兄多关照于你。师弟若在修行上有何疑问，或是对这听雨轩有何不满，尽可直言。” 他话语看似客气，但那语气中的居高临下与试探之意，却毫不掩饰。 墨衍正要开口，亭中的苏禾却忽然“惊慌”地站起身，手中的棋子“不小心”掉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凌云的注意。 “凌……凌云师侄，”苏禾脸上带着“惶恐”与“讨好”的笑容，“劣徒愚钝，日后还需师侄多多照拂。这听雨轩极好，极好，我们感激不尽，绝无任何不满！”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上前，似乎想替墨衍接过玉盒，动作间带着几分笨拙与怯懦。 凌云看着苏禾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原本还想多说几句试探的话，也顿时失了兴趣。他将玉盒往墨衍手中一塞，淡淡道：“既如此，师弟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老祖与长老的期望。” 说完，便转身离去，姿态潇洒，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看着凌云离去的背影，墨衍握着那盒凝元丹，眉头微蹙。他能感觉到，这位凌云师兄，对他抱有极大的警惕与敌意。 “师尊，此人……”他转头看向苏禾。 却见苏禾已经坐回了亭中，重新拈起了那枚掉落的黑子，脸上那副惶恐怯懦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她将那枚黑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上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瞬间让整个棋局杀气四溢的位置。 “一枚棋子而已，何必在意。”苏禾语气平淡，“他看到的，只是我们想让他看到的。” 她抬起眼，看向墨衍，目光深邃：“倒是你，觉得这‘凝元丹’如何” 墨衍闻言，打开玉盒，里面是三颗龙眼大小、散发着莹莹白光的丹药，药香扑鼻，灵气充沛，确实是上好的辅助修炼丹药。 但他运转混沌魔元稍一感知，脸色便微微一变。在这精纯的药力深处，他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与丹药本身格格不入的、带着冰冷监视意味的奇异能量！这绝非丹药天然所有，而是被人后天悄然植入！ 是星陨长老还是那位凌云师兄或者……两者皆有 这丹药，是滋补，更是枷锁！ “看来，你也发现了。”苏禾看着他的表情，并不意外，淡淡道，“收下吧，毕竟是‘长辈’的一片‘心意’。”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墨衍心中寒意顿生。他明白了苏禾方才那番“表演”的用意。在那些暗处的目光看来，他们师徒二人，一个怯懦无知，一个虽有异状却尚在掌控，正是最适合“观察”与“圈养”的状态。 “那这丹药……”墨衍看向苏禾。 “想吃便吃，不想吃，放着便是。”苏禾浑不在意，“区区监视印记，还影响不到你体内的混沌。有时候，让执棋者以为棋子尽在掌握，反而能让他们……露出更多的破绽。” 她说着，又将一枚白子落下，棋盘上的局势顿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墨衍看着那盘棋，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盒，再感受着院外那无处不在的隐晦神识，忽然间，对苏禾那句“在这里‘自在’的方法”，有了一丝模糊的领悟。 他深吸一口气，将玉盒盖上，收入怀中。 既然这听雨轩是一场无声的棋局，那么，他也不能永远只做一颗被动等待的棋子。 他看向苏禾，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师尊，弟子想去宗门的‘藏经阁’看看。” 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青岚宗，关于修真界，关于力量……以及，如何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棋盘上，走出自己的路。 苏禾闻言，眼中终于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微微颔首。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