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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穿透山涧的薄雾，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只觉浑身通透，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洗涤一空。怀揣着希望，前路便不再是负担，而是充满未知趣味的旅程。 我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信步由缰，遵循着内心的指引和赊刀人的缘法。翻过几座山岭，眼前的景象逐渐开阔，出现了成片的稻田和散落的村舍。我已离开了西北的荒凉，进入了山清水秀的江南地界。 沿着乡间土路行走，时值晌午，远处一个临河的小村庄升起袅袅炊烟。村口一棵大樟树下，几个老人正在下棋闲聊，几个孩童追逐打闹，一派安宁景象。 我放缓脚步，走近村庄。这种平静的乡村通常没什么“大事”，但赊刀人的缘，有时就藏在细微之处。 我的目光扫过村口的一户人家，眉头微微一动。这户人家的房子看起来还算整齐，但房顶的瓦片似乎新旧不一，像是近期修补过。更重要的是，我感受到一股极其微弱、却萦绕不散的晦气，并非阴邪作祟，更像是……运势上的低迷，诸事不顺的那种感觉。 我走到樟树下，对着几位老人稽首行礼：“几位老丈请了，贫道路过宝地，讨碗水喝。” 老人们停下棋局，好奇地打量我。一个精神矍铄的白须老者笑道：“道长客气了，出门在外，一碗水算什么。二狗，去给道长舀碗水来。”一个半大的孩子应声跑回家去。 我道谢后，似随意地问道：“看村中安居乐业，真是福地。只是方才见那户人家房顶似有新瓦，可是近日遭了风雨” 白须老者叹了口气：“道长好眼力。那是村东头老赵家。唉，说起来老赵家今年也不知冲撞了哪路太岁，真是流年不利。先是开春老赵耕田伤了脚，养了三个月才好；接着他家儿媳妇生娃难产，好不容易大小平安，又赶上粮价跌；前些日子一场怪风，偏偏把他家房顶掀了一片，砸坏了屋里不少家伙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其他老人也纷纷附和，言语间多为惋惜。 这时，那叫二狗的孩子端着一碗清水跑来。我接过水，谢过孩子，慢慢喝着，心中已然有数。这并非风水问题，也非邪祟作怪，而是典型的家运低迷，时运不济，导致阳气衰弱，容易招惹晦气，形成恶性循环。 对于这种情况，寻常道士或许会做法事转运转，但治标不治本。而我，有更简单直接的方法。 我喝完水，将碗还给二狗，然后从身后的刀袋里，取出了一把小巧玲珑、刀身雪亮、柄上缠着红绳的剪刀。 在几位老人疑惑的目光中，我走到老赵家院门外（并未进去），将剪刀轻轻放在门口的一块青石上，朗声道： “赊刀之契，今日立下。此剪刀赊与赵家，价银三元。预言：三日之内，家宅安宁，否极泰来。若应验，三元刀钱，有缘再取。若不验，分文不取，此剪刀白送。”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小院内外。 院子里正在修补农具的一个黝黑汉子（想必就是老赵）和一个面带愁容的妇人愕然抬头看来，树下的老人们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我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对着众人稽首一礼，转身飘然离去。 走出村子不远，我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隐约议论声。他们或许觉得我这道士莫名其妙，但那把剪刀，并非普通之物。我在取出时，已暗中将一丝极其微弱的纯阳之气注入其中，更以赊刀契约的形式，借了一丝此地的人道愿力附着其上。 这把剪刀放在门口，就如同一个小小的“镇物”，能斩断缠绕的晦气，稳固家宅阳气。虽然效果不会立竿见影惊天动地，但足以在潜移默化中扭转那微妙的运势，让他们家接下来遇到的磕绊少一些，顺利一些。所谓“否极泰来”，并非我凭空赐福，只是帮他们拨开那层晦暗，让他们自身的努力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这，便是赊刀人于细微处的功夫。 离开小村，我又行了两日。这一日，来到一座繁华的古镇。虽然现在是21世纪的新时代，但这古镇依水而建，石桥纵横，舟船往来，商铺林立，甚是热闹，仿佛穿越到了古代的江南。 我在镇上找了家临河的茶馆，点了壶碧螺春，一碟茴香豆，悠闲地看着窗外小桥流水，人来人往。 忽然，茶馆里一阵骚动，不少人涌向窗边看向河面。我也顺着目光看去，只见河中央，一条装饰精美的画舫似乎失去了控制，正在水面上打横，船夫和一名保安模样的人拼命撑篙也无法稳住，眼看就要撞上旁边的石桥桥墩！画舫上隐约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岸上的人惊呼连连，却束手无策。 我眉头微皱，看出那画舫并非简单的失控，船底水下似乎有一股暗流在作怪，那暗流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水族精怪的妖气！看来是有什么小精怪在戏弄船只。 光天化日，竟敢如此胡闹。 我端起茶杯，手指蘸了点茶水，对着窗外那画舫下方的水面，屈指一弹！ 一滴茶水如同无形的子弹，破空而去，精准地射入水中，其中蕴含的一丝纯阳之气瞬间炸开！ “咕咚！”水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吃痛声，那股捣乱的暗流瞬间消失无踪。 画舫上的船夫只觉得船身一轻，立刻趁机奋力撑篙，终于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将画舫稳住了，避免了撞船之祸。岸上响起一阵庆幸的欢呼声。 画舫舱帘掀开，一个穿着黄色古装裙、气质温婉的姑娘走了出来，似乎惊魂未定，向着船夫和四周热心的人致谢，面对着众人的询问，那姑娘一说话，差点惊到了我。这姑娘说话的口音带着浓重的东北味，那豪气的说话声与她那温文尔雅的穿着和外表简直是天差地别，我估计是东北关外来的穿着江南古装的游客。那姑娘目光扫过岸边茶馆时，在我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有所感应，露出些许疑惑和感激之色。 我微微一笑，低头继续喝茶，深藏功与名。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喝完茶，我付账离开茶馆，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闲逛。 路过一个巷口时，看到一个摆地摊的算命先生，正拉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喋喋不休：“……小伙子，你看你这印堂发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啊！若不化解，恐功名无望啊！老夫这有一道开过光的灵符，只需一百块钱……” 那年轻人看起来家境一般，被说得面色惨白，手足无措，似乎真的被吓住了。 我停下脚步，看向那年轻人。此人眉宇间确有郁结之气，但绝非什么血光之灾，更像是考试压力过大，思虑过甚导致的气血不畅，心神不宁。那算命先生明显是在危言耸听，骗人钱财。 我走上前，对那算命先生淡淡道：“这位同道，敛财有道，何必危言耸听，吓唬一个高中学生” 算命先生被打断，很不高兴，瞪着我：“哪来的野道士休要胡言，坏我生意！” 我不理会他，转向那年轻人，稽首道：“这位老弟，可是近日寝食难安，多梦易惊，时常感到心悸乏力” 年轻人一愣，连忙点头：“正是正是！道长如何得知” “无非思虑过甚，心血耗损。并非灾厄，只需放宽心思，适当走动，饮食清淡，我再赠你一道安神符，贴身放置，三日便可见效。”说着，我并指凌空画了一道简单的“静心符”，微光一闪，印入年轻人怀中。年轻人顿时感觉一股清凉安定的气息涌入心口，多日的烦躁郁结竟消散了大半，脸色也红润了些许。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年轻人又惊又喜，连连作揖。 那算命先生见状，知道遇上了真高人，面红耳赤，讪讪地收拾东西溜走了。 年轻人非要酬谢，我摆手拒绝：“举手之劳，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不必挂怀。用心读书，但莫强求，功名自有定数。”说完，便转身离去。 走在路上，我心中暗忖：这赊刀游历，倒也并非一定要赊出实体刀。解难扶危，一语点醒，亦是赊下“善缘之刀”。 此后数月，我便这般漫无目的地在江南水乡游荡。有时乘一叶扁舟，听雨眠；有时宿于古寺，与僧论禅；有时在闹市摆个不起眼的卦摊，只与有缘人说话。 我赊出去的“刀”也各式各样：在渔村，我赊出一把鱼刀，预言三日渔获满仓，实则暗中驱散了附近一条捣乱的恶鲶鱼精；在染坊，我赊出一把刮浆刀，预言新染之色永不褪，实则用一丝微末法力加固了染料分子；甚至给一个失去爱猫的老妪，赊出一把绣花剪刀，预言今夜能梦喵星，实则悄悄为她引入一丝安魂梦境…… 我所求的报酬也五花八门：一元钱、一壶酒、一碟点心、甚至只是一句真诚的“谢谢”。遇到富户，则收取相应费用，以备自己日后使用。 在这个过程中，我对混沌之力的掌控愈发精妙，对世间百态的感悟也愈发深刻。我能感觉到，每一次成功的赊刀，每一个结下的善缘，都让那丝混沌之力壮大一丝，也与这片天地的联系加深一分。 坐忘烟霞境中，若寒和珊珊的光茧日益璀璨，生命树种已然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株翠绿欲滴的小苗，与那一丝生命源力交相辉映，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温和的生机。她们的气息越来越强，苏醒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我知道，她们醒来之日，不远了。 这一日，我行至嘉兴府地界，听闻南湖烟雨楼景色绝佳，便慕名而去。 烟雨楼果然名不虚传，飞檐翘角，矗立湖畔，烟波浩渺，美不胜收。我登楼远眺，心旷神怡。 正当我欣赏美景时，忽然注意到楼下湖边，一个穿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对着湖面长吁短叹，满面愁容，甚至隐隐有绝望弃世之态。 我眉头一皱，缓步下楼，走到他身边，淡淡道：“这位居士，面湖叹息，可是遇到了难处世间万难，总有解法，何必轻言放弃。” 那中年人吓了一跳，见是个道士，苦笑摇头：“道长好意心领了。只是在下这难关，怕是过不去了……”原来他是本地一布商，苦心经营多年，近日购进一大批上等丝绸，却遇漕运延误，未能及时交付一笔极大的订单，眼看违约在即，按合同要赔得倾家荡产，一生心血付诸东流。 我看了看他的面相，并非破财之相，反而隐有后福。又抬眼望了望湖面运道之气，虽近期阻滞，但一股新的气运正在汇聚。 我沉吟片刻，从刀袋中，取出了最后一把，也是看起来最华贵的一把金漆柄的裁布刀。 “居士，此刀赊与你。”我将刀递给他。 中年人愣住了：“道……道长这是何意” “此刀价银，为你日后这批丝绸所获利润的一成。”我平静道，“预言：三日之内，漕运通畅，货抵价扬，因祸得福。若应验，这一成利润，三日后我自会来取。若不验，此刀送你，分文不取。” 中年人目瞪口呆，只觉得这道士所言荒谬无比，但那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把裁布刀。 我笑了笑，转身离去。 三日后，我在嘉兴府城外一座茶棚歇脚。听得旁边几个生意模样的行商之人兴奋地议论：“奇了！前几日堵塞的运河忽然通了！听说是因为上游前阵子下雨，水位涨了，冲开了淤积！” “嘿！这下好了！我那批货赶上了！” “何止赶上！听说海城的服装厂正要急征一批上等丝绸品原料，现在市面上的好丝绸价格翻了一番还多！早知道多屯点货了！” 我微微一笑，喝完杯中茶。看来，那中年人不仅违约危机解除，还能大赚一笔了。这一成利润，倒是笔不小的“刀钱”，正好可以取来自己用。 放下茶钱，我起身离开茶棚，找到了那个中年布商，他也爽快，直接给我了一张银行卡，里边是那一成利润的金额，我去查了下，好家伙，足足有30万。 我继续我的旅程，前方，山高水长，红尘万丈。 赊刀之路，仍在继续。 而我知道，在坐忘烟霞境中，那份等待已久的苏醒，即将来临。 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日后我终于明白了师父之前说的：“凡事不要强求，也许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无法改变。”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