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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那轻飘飘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这片被“吞噬”与“寂灭”撕扯的绝地漾开圈圈无声的涟漪。“入席”二字，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仿佛在谈论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盛宴，而我们，不过是赴宴的宾客——或者说，是宴席上的一道菜。 厉战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显然对清风这副神神叨叨、置身事外的态度极为不满，但看着前方那因清风随手一划而更加疯狂互相湮灭的两股恐怖力量，终究是把骂娘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怎么入坐哪等着被端上桌吗！” 玄璃冰潭般的眸子扫过那混乱的能量核心，又看向清风，语气依旧无波：“你引我们来此，不应只为看戏。” 清风微微一笑，那笑容普通得毫无特色，却让人心底发寒。他抬手指向那“吞噬”与“寂灭”力量交锋最激烈、空间都为之扭曲模糊的核心点：“‘席’在那里。归墟为此界准备的‘主餐桌’，其投影入口之一，便在它们争夺的……那个‘坐标’上。” 坐标！ 我顺着他的指引，凝聚神识望去。在那片毁灭性能量交织的最中心，确实有一个极其隐晦、不断闪烁的灰点！那灰点仿佛不存在于当前维度，散发出一种与整个现世格格不入的、纯粹的“空无”与“吸引”之力！它就像一张巨大餐桌在这片空间投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桌角”！ “它们争夺的，不仅仅是这片区域的‘食物’，”清风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疲惫，“更是率先踏入那‘餐桌’，占据更好‘席位’的资格。毕竟……先下筷子，总能挑到肥肉。” 原来如此！这些“客人”之间的争斗，并非单纯的领地争夺，更是为了在即将开启的“盛宴”中，抢占先机！ “我们能进去”我盯着那不断闪烁、仿佛随时会湮灭的灰点，沉声问道。强行闯入两位“客人”分身争夺的核心，无异于自杀。 “寻常之法，自然不行。”清风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落在我手中的古刀上，那清澈的眼底仿佛有星河流转，“但‘源契’不同。它赊取的，是因果，是存在的‘可能性’。而归墟的‘餐桌’，吞噬的亦是‘存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同行” 他这话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讥诮，继续道：“以源契为引，可短暂欺骗那‘入口’的识别，视我等为……‘即将被摆上桌的菜品’呵，总之，能进去。但进去之后……”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进去之后，便是龙潭虎穴，是归墟为此界众生准备的最终刑场！ “干了！”厉战猛地一捶手掌，赤红煞气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将脚下干裂的淤泥灼出青烟，“在外面是等死，进去也是死，不如进去闹他个天翻地覆！说不定还能啃下那老怪物一块肉！” 玄璃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柄冰剑握得更紧了些，周身寒意凛冽，已是表明了态度。白若寒低吼一声，狼眸中凶光毕露。苏澜的身影微微波动，异色眼眸中光芒急闪，显然在飞速计算着此举的可行性与风险。 石锋在担架上挣扎着想要起身，被旁边的战士按住，只能嘶声道：“算……算我一个！”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风险巨大，但这或许是唯一能直捣黄龙、扰动“盛宴”的机会！玉衡子、老徐师父，他们布局万古，等待的，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切入核心的契机！ “需要怎么做”我看向清风，手中古刀似乎感受到了决意，发出低沉的嗡鸣。 清风抬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道看似杂乱无章、却隐含玄奥轨迹的灵光线条浮现，交织成一个极其复杂的、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临时契约符文。 “以此符为基，嵌入你的源契之力。”他指引着，“目标，非攻非守，而是……‘伪装’。伪装我等之存在本质，无限接近于……已被归墟标记、即将被吞噬的‘终结之物’。” 我依言而行，将神识沉入古刀，引动那源自“因果起点”的浩瀚契约之力，小心翼翼地将清风的临时符文包裹、融合。这个过程极其精微，如同在锋利的刀尖上绣花，稍有差池，便可能引来那两大“客人”力量的直接反噬。 渐渐地，一个散发着奇异波动的、灰蒙蒙的契约光茧在我们周围形成，将我们十五人（包括石锋）尽数笼罩其中。光茧表面，流淌着与那“餐桌”入口灰点同源的“空无”气息，甚至模拟出了一丝被“吞噬”和“寂灭”力量侵蚀后的“残破”感。 “走！” 清风低喝一声，那普通的身影却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整个光茧的核心。他一步踏出，并非冲向那入口，而是以一种玄奥难言的步法，引动着整个光茧，如同水中浮萍，顺着那“吞噬”与“寂灭”力量碰撞产生的、最混乱的能量湍流，滑向了那闪烁的灰点！ 没有硬闯，没有对抗，而是……随波逐流，仿佛我们本就是这毁灭洪流中，几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轰！！！！ 在触及那灰点的瞬间，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耳边轰鸣！一种无法抗拒的、绝对的空无吞噬之力笼罩了我们！视野被纯粹的灰色充斥，感知被剥夺，连思维都仿佛要停滞！ 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那极致的吞噬感骤然消失时，我们已置身于一片……无法用任何言语准确描述的诡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缓缓旋转的灰色虚空。虚空中，漂浮着无数巨大的、如同岛屿般的世界残骸！有的还在燃烧着最后的文明之火，有的早已死寂冰冷，有的则如同被啃食过的骨架，只剩下破碎的法则与哀嚎的亡魂执念…… 而这些“岛屿”，正被无数条从虚空深处延伸出来的、粗壮的灰黑色“根须”（与之前在节点见过的类似，却庞大了何止万千倍）缠绕、拖拽，朝着虚空最深处、一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绝对黑暗缓缓流去！ 那里，便是“归墟之胃”！是“盛宴”的主厅！ 而我们所在的这片灰色虚空，便是那张巨大的“餐桌”！那些世界残骸，便是正在被享用的“菜肴”！ 一股远比外界浓郁千百倍的“剥离”与“终结”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侵蚀着我们的护体光茧！光茧剧烈波动，明灭不定，那模拟出的“终结”气息正在被真正的归墟本源之力同化、消解！ “撑不了多久！”厉战低吼，赤红煞气疯狂注入光茧，却如同杯水车薪。 玄璃手中冰剑骤然出鞘三寸！一道极致的寒光闪过，瞬间将涌向我们的一片灰色气流冻结、崩碎！但那寒意仅仅维持了一瞬，便被更多的灰色气流淹没。 “找到它！”清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手指飞快掐算，目光扫过那无数漂浮的世界残骸与纵横交错的灰黑根须，“归墟意志在此地的‘显化之核’！或者……至少找到支撑这片‘餐桌’的某个重要‘节点’！” 破坏节点，或许能撼动这张“餐桌”！甚至……惊动那高踞其上的“主人”！ 我的神识在古刀的加持下，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扩散开来，同时引动了丹田内那枚一直沉寂的“荒印”！在此地，这枚代表着“终结”的印记，竟隐隐与周遭的归墟本源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借助这丝共鸣，我的感知穿透了层层虚妄，朝着那无数灰黑根须汇聚的源头，朝着那绝对黑暗的深处，“看”去！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 在那无尽黑暗的中央，悬浮着一颗无法形容其庞大的、缓缓搏动着的灰色心脏！无数粗壮的灰黑根须正是从其内部延伸而出，抽取着万界残骸的“存在”之力！那便是归墟意志在此的显化之核！ 不，不对！ 在那“心脏”更深处，在那绝对的虚无里，似乎还有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王座的轮廓！一个更加冰冷、更加宏大、仿佛由无数宇宙寂灭之音汇聚而成的意志，正端坐其上，冷漠地“注视”着这场盛宴！ 而同时，我也感知到，在距离我们不算太遥远的一片区域，数条格外粗壮的灰黑根须，正缠绕着一块格外庞大、散发着熟悉气息的世界残骸，那块残骸的核心处，一点微弱的、却顽强闪烁的蔚蓝光芒，正在死死抵抗着根须的吞噬！那气息……是属于此界尚未被完全吞噬的……本源！ 那里，或许是一个关键节点！ “那边！”我猛地指向那片区域，声音因神识的过度消耗而嘶哑。 没有丝毫犹豫，清风引动光茧，朝着我指引的方向，如同逆流而上的鱼，艰难地穿梭在漂浮的残骸与纵横的根须之间！ 越靠近，那股抵抗的蔚蓝光芒便越清晰，同时，缠绕其上的灰黑根须散发的吞噬之力也越发恐怖！更让人心悸的是，在那片区域附近，我感受到了另外几股强大的、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意志，正在徘徊、窥伺！ 是其他“客人”！它们也盯上了这块尚未被完全消化的“硬骨头”！ “加快速度！”玄璃清叱一声，冰剑彻底出鞘！剑身晶莹剔透，那枚泪滴状的蔚蓝宝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道仿佛能冰封星河的剑意横扫而出，将前方挡路的几条稍细的根须瞬间冻结、斩断！ 厉战怒吼着，双拳齐出，赤红煞气化作两条咆哮的血龙，狠狠撞向侧面扑来的一片由“寂灭”气息凝聚的灰白雾霭！ 白若寒与苏澜也全力出手，银光与虚无之力交织，为我们开辟道路！ 我们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最后的蔚蓝光芒，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破最后一道根须屏障，触及那蔚蓝光芒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宏大、其冰冷、其无情的意志，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骤然降临！充斥了这片灰色虚空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直端坐于无形王座之上的……归墟本体意志……终于，投来了祂的……注视！ 时间仿佛凝固。 空间仿佛冻结。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挣扎，在这绝对的“注视”下，都失去了意义。 我们周身的伪装光茧，如同阳光下的泡沫，无声无息地……破碎了。 我们十五人，如同被剥去了所有伪装的祭品，赤裸裸地暴露在了这张巨大的“餐桌”之上，暴露在了那端坐于虚无王座、等待着“盛宴”开席的……“主人”面前。 清风停下了脚步，脸上那普通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只剩下深深的凝重。 玄璃握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厉战浑身煞气被压制得如同风中残烛。 白若寒匍匐在地，发出不甘的低吼。 苏澜的身影淡薄得几乎要消散。 我抬起头，迎着那仿佛来自万古之前、又仿佛来自终末之后的冰冷“注视”，手中的古刀发出了最后一声……如同泣血般的……悲鸣。 赊刀人，已入席。 而刀，将指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