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一定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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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空气像凝固的果冻，沉重、滞涩。 褪色的“优秀班集体”锦旗和几盆蔫头耷脑的绿萝是唯一的点缀。 程乐天和叶云溪并排杵在李老师那张堆满作业本和试卷的办公桌前，活像两根被霜打蔫的茄子。 李老师没立刻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端起他那硕大的搪瓷杯，杯壁上积着厚厚的深褐色茶垢。 他吹了吹浮沫，啜饮一口，发出响亮的“滋溜”声，那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两个学生紧绷的神经。 “急性肠胃炎” 李老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两人心坎上。 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轮流剐过叶云溪和程乐天。 “疼得死去活来冷汗直冒连夜送去校外医院输液观察” 他每复述一句，叶云溪的头就往下低一分，几乎要埋进自己胸口。 程乐天也好不到哪去，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沿着鬓角滑落。 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结果呢” 李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震得旁边的笔筒都跳了一下。 “结果你们俩生龙活虎地在在网吧！打得热火朝天！ 叶云溪，我看你操作英雄走位风骚得很啊，都快赶上我了！哪有一点病人的样子啊！”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叶云溪脸上。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颊火辣辣的，一半是羞臊，一半是惊吓。 网吧里那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和此刻办公室死寂的压迫感形成惨烈对比，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老师，您听我狡辩啊不，解释……” 程乐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试图力挽狂澜，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诚恳”。 “云溪他……他确实是半夜不舒服！真的！疼得直打滚！ 我……我这不是看他难受嘛，想着……想着带他出去散散心，转移下注意力，可能…… 可能心情好了病就好得快了结果走着走着……就……就不小心拐进网吧了……都怪我！ 是我意志不坚定！是我拖累了云溪！” 他说得情真意切，甚至带上了点哽咽的尾音，活脱脱一个为兄弟两肋插刀又痛心疾首的好哥们形象。 叶云溪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差点没绷住。 他飞快地瞥了程乐天一眼，只见这家伙眼眶居然真的有点泛红！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 他赶紧配合着垂下眼帘，做出一副“虚弱”又“懊悔”的模样，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衣角。 “不小心拐进去程乐天！” 李老师气极反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巨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网吧离学校后墙隔了两条街！ 你‘不小心’能拐那么远还‘散散心’你们俩是去散心还是去峡谷里散命！ 上次周末！是谁！也是在这家网吧！被我逮个正着！” 他指着程乐天的鼻子，唾沫横飞： “上次我就警告过你！不要带着叶云溪往这些地方跑！ 他底子不差，就是心思有点散！你呢 非但不帮他收心，还变本加厉！编瞎话，泡网吧，夜不归宿！你们俩这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程乐天被喷得连连后退，后背几乎贴到了冰冷的墙上。 他嘴唇嗫嚅着，那句“这次真是意外”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没敢说出口。 李老师显然已经认定他是主谋，是那个带坏“老实孩子”叶云溪的“惯犯”。 “李老师，不……不全怪乐天……” 叶云溪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虚弱和结巴。 “是……是我自己……也想打游戏……我……我错了……”他适时地咳嗽了两声，努力营造“病体未愈”的假象。 “你也闭嘴！” 李老师猛地转向叶云溪，目光如炬。 “叶云溪！你平时看着挺老实，蔫主意不少！跟着他瞎胡闹！你以为装病请假是小事 这是诚信问题！是原则问题！这次是骗我，下次呢是不是要骗家长骗学校啊” 他来回踱了两步，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过了好半晌，他才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那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他拿起桌上的假条，看着上面程乐天模仿叶云溪笔迹签的名字，又看看眼前这两个垂头丧气、形容狼狈的学生，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 这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失望、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朽木不可雕”的疲惫。 “这次，念在你们是初犯（叶云溪），还有……程乐天你‘主动自首’（他加重了‘自首’两个字，讽刺意味十足），态度……还算‘诚恳’。” 李老师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恢复了严厉，但怒火似乎平息了一些。 “处分，暂时给你们记在账上！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你们头顶！” 他身体前倾，双手按在桌面上，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但是，程乐天，你给我听好了！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警告！ 如果再让我发现——哪怕是一次！ 你拉着叶云溪，或者任何其他同学，踏进网吧半步！ 或者再搞这种欺瞒师长的把戏！ 我立刻！马上！ 把你们的‘光辉事迹’整理成册，报到德育处！ 该警告警告，该记过记过！ 绝不姑息！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李老师！” 程乐天一个激灵，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得像喊口号，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一片。 那把无形的“处分之剑”让他头皮发麻。 “听……听清楚了，李老师。” 叶云溪也连忙跟着点头，声音依旧带着点“虚弱”的颤抖。 “至于你，叶云溪，” 李老师目光转向他，带着审视， “都高三了，把心思收一收！ 精力都给放到学习上！别整天想着游戏游戏！ 这次的事，回去写一份深刻的检讨！ 不少于八百字！ 明天放学前交给我！要看到你的悔过之心！” “是，李老师。” 叶云溪把头埋得更低了。 恰在这时，上课预备铃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办公室凝滞的空气。 “滚回教室上课！” 李老师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疲惫， “好好反省！” 两人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出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走廊里清新的空气涌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一大口，仿佛刚从深水里挣扎出来。 “卧槽……吓死爹了……” 程乐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老班今天这火力，赶上加特林了！” 叶云溪没接话，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一半是刚才装的，一半是真的后怕。 网吧被抓包的惊魂一幕和李老师劈头盖脸的训斥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 加上昨晚那场剧变和能力的莫名消失，巨大的疲惫感和茫然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回到教室。 讲台上，物理老师正用催眠般的语速讲解着牛顿第二定律，粉笔头在黑板上划出单调的轨迹，发出“哒哒”的轻响。 空气中飘浮着粉笔灰的味道。 叶云溪像一摊软泥般瘫在座位上，眼皮沉重得如同挂了铅块。 他强撑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抵挡不住排山倒海的困意。 脑袋一点一点，然后“咚”的一声轻响，额头抵在了摊开的物理课本上，沉沉睡去。 课本上，牛顿爵士严肃的头像正好被他压在脸颊下。 “喂！叶云溪！醒醒！”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同时胳膊肘被轻轻捅了一下。 叶云溪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痕迹，茫然地看向同桌林小雅。 这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眼睛圆溜溜的女生，此刻正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手里还假装记笔记，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推到他面前： 【网吧惊魂记刺激不李老师的火力猛不猛我看是挺猛的，这怒吼隔壁班都能听到，快说说咋回事！】 叶云溪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地一把将草稿纸揉成一团塞进桌肚，瓮声瓮气地嘟囔。 “刺激个屁……困死了……” 说完，换了个方向，把后脑勺对着林小雅，继续与周公神游。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了敲他的桌面。 笃笃笃。 声音很轻，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叶云溪大半的睡意。 他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正要抱怨，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站在他课桌旁的，正是梁雨欣——他的暗恋女神！ 阳光恰好穿过窗棂，在她柔顺的黑发上跳跃，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她穿着干净整洁的蓝白校服，身姿挺拔，像一株清雅的玉兰。 那张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清澈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感，却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叶云溪同学。” 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如同山涧泉水，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叶云溪听清，又不至于惊动讲台上的老师。 “麻烦你跟我出来一下，有点事想问你。” “啊哦！好……好的！” 叶云溪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梁雨欣微微侧身，示意他跟上，然后转身，步履从容地向教室后门走去。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 梁雨欣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教室后门附近，靠近楼梯间的一个相对僻静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这里远离了教室的喧嚣，只有远处操场上还隐约传来足球队叫唤的声音。 她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眼眸再次落在叶云溪身上。 她的视线从叶云溪略显凌乱的头发，滑过他闪烁不定的眼睛，最后停留在他校服领口附近。 叶云溪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这让他更加眩晕。 终于，梁雨欣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困惑，快得像错觉。 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又无法确定。 “叶云溪。” 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慎重。 “你最近……”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 “有没有遇到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 或者说……比较……嗯……离谱的事”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叶云溪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离谱的事 叶云溪的脑子“嗡”的一声！ 昨晚的一切如同失控的放映机，瞬间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 变成小萝莉，以及使用超能力，哪一件不离谱，哪一件不超出常理 这些念头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的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和心虚猛地收缩了一下！ “没……没有！” 叶云溪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大声否认！ 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突兀，在安静的走廊里甚至带起了一点回音。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反应……太快了！太激烈了！简直是不打自招！ 果然，梁雨欣那双清澈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里面最后一丝困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笃定的了然。 她看着他闪烁不定、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眼睛，看着他下意识握紧的拳头—— “这样啊……” 梁雨欣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 她脸上甚至没有露出任何失望或者继续追问的表情，仿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谢谢你。” 她对着叶云溪微微颔首，动作优雅而疏离，“没事了。” 说完，她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再看叶云溪一眼，便径直转身，沿着洒满阳光的走廊向自己班级的方向走去。 叶云溪僵硬地站在原地。 走廊尽头的光线有些晃眼，梁雨欣渐行渐远的背影在那片明亮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梁雨欣最后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和干脆利落的转身。 完了！ 她知道了！ 她肯定知道了什么！ 她一定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可她知道了啥她怎么会知道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他呆呆地望着梁雨欣身影消失的走廊转角，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 风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颠倒、变得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