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末班车上的搭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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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半，城市的地铁动脉里，最后一班列车正呼啸着穿过幽暗的隧道。 刘麟阁靠在冰冷的金属立柱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连续加班让他头晕目眩，更让他不适的是，今天的车厢似乎格外阴冷。空调明明已经关闭，那股子寒意却像细针，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他抬起头，想看看线路图还有几站，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对面车窗的倒影上。 车窗像一面模糊的铜镜，映出车厢里零星的几个乘客。而在他的倒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的碎花旧袄的女人，低着头，长发垂落，看不清脸。 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倒影中，那个女人一只干枯、泛着青白色的手，正轻轻地搭在他的左肩上。 不是活人手掌的触感，更像是一截浸了冰水的朽木。 刘麟阁猛地一颤，下意识就想回头。 “别动。” 一个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刘麟阁身体僵住，眼珠转动，瞥见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位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的老者。老者约莫六十上下，坐姿笔挺，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在略显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正静静地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肩膀上的那只“手”。 “小伙子，”老者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你印堂晦暗，肩头阳火已熄一盏。再晚上一时三刻，三火俱灭，大罗金仙也难救。” “我……”刘麟阁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老者不再多言，右手在身侧并指如剑，左手虚托，指尖似乎捏着什么东西。他目视刘麟阁肩头那无形之物，口中低声诵念，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在空旷的车厢里回荡：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一股微不可查的清风自老者指尖流转。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刘麟阁只觉得一股温和的暖流，突兀地从头顶“百会穴”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寒。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老者最后一句咒文念出，指剑隔空对着刘麟阁肩头一点！ ——此乃 《太上洞玄灵宝净天地神咒》 开篇八句，出自《道藏洞玄部》，是道教破秽、开明、召请威神的无上法咒，专克各类阴秽邪祟。 “嗤——” 一声极轻微的、如同烧红烙铁烫入冰水的声音响起。 刘麟阁浑身一轻，那股冰冷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他猛地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碎花袄女人只有车厢连接处微微晃动的景象。 车窗倒影里，也只剩下他自己惊魂未定的脸，和那位缓缓收起架势的老者。 “我……我这是……”刘麟阁大口喘着气，声音恢复了正常，但带着明显的颤抖。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肩，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触感。 老者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 “你最近是不是常去阴气重的地方或者，接触过什么年代久远的老物件” 刘麟阁一愣，下意识回答：“我……我是在博物馆做文物修复的……” “难怪。”老者微微颔首，“你天生灵觉过人，用老话讲，就是‘阴阳眼’未开，但‘灵感’极强。身怀异宝而不自知，又常在古物堆里打转，如同稚子抱金行于闹市，自然容易招来些不干净的东西。” “刚才那是……” “一只搭肩的‘地铁魇鬼’罢了，借地脉阴气与生人疲惫时阳气衰弱，窃取生机。若非你自身根基尚可，早已病倒。”老者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叫什么名字” “刘……刘麟阁。” 老者沉吟片刻，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掐算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 “麟阁……乙木逢春，潜龙在渊。竟是这等命格……”他低声自语，随即抬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刘麟阁，“小子，想活命吗” 刘麟阁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和老者的气势所慑，几乎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想！” 老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中山装的衣领，递过一张材质古朴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城隍庙街，承古斋。 “明天下午三点，来这里找我。过时不候。” 说完，老者不再看他，背负双手，如同寻常老人般，在下一次列车到站时，缓步走入了站台的黑暗中，留下刘麟阁一个人站在原地，握着那张冰凉的名片，看着车窗倒影中自己依旧苍白的脸，恍如隔世。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掠过，映照着他茫然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脸庞。 他知道，他平凡的世界，从这一刻起，已经被彻底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