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又进广东电子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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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10月23日早上七点钟，我们一行13人跟随就业处的胡老师一道，再次踏上了南下广东的火车。 上 次去大梅电子厂打工，我面临的处境是没钱吃饭，没钱交学费，我的本意想继续上学，可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累死累活五个月，除了勉强填饱肚子外，我还是没钱交学费，继续上学考证的梦想也只能停留在梦中了。 如今再去广东，我面临的是命运抉择，包括前途和爱情，昨晚拒绝了秦念生一起去浙江的要求，他生气不来送我，我们也没有联系方式，从此将是江湖路人，我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总之就是不想跟他去投靠李大树和王秀美。 虽然拒绝了他，但是我的内心却摆脱不了女人天生的矫情，此刻又希望他来送我，如果他再求一次，说不定我会下车跟他去浙江。 我紧紧地盯着窗外，多么希望他能出现，当着同学们的面喊一声：“杜香草，我喜欢你，跟我一起去浙江吧。” 失望的是，他没有来，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自卑心作怪，总之，车子开动后他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在懵懂无知的年纪，贫穷自卑的少男少女都没有胆量追求自己的爱情，欲说还羞的遗憾，让我们擦肩而过，如果他的胆子大点，或者我也不矫情，说不定我们也能成就一段甜蜜的校园恋情。 然而，从没谈过恋爱，单纯懵懂的我根本不懂人情世故，更加不知道社会的复杂性，我以为赌气不跟他一起走，说不定以后可以找个比他更优秀的男朋友。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我们到了东南市火车站，工厂派了一位司机在出口处等我们。 这家工厂在中石镇，工厂名称叫龙火电子厂。 进入厂区后，我发现厂房跟之前的大梅电子厂一样气派，不过规模小很多，据司机介绍，右边一幢三层楼是台干的宿舍，左边两幢五层高的大楼，第一幢是车间和办公室，第二幢是员工宿舍，全厂有2000多人。 由于胡老师之 前跟工厂联系好了，因此我们的入职手续办得很顺利，每人填写一张简历，并交两张照片，随后给我们发工衣，分宿舍，工厂包吃住，也有饭卡，但是不扣伙食费。 我们一行13人，两名女生，九名男生，全部分配在流水线上当工人，另外一名女生叫林蔷薇，她的男朋友名叫夏天，两人正处于热恋中。 龙火电子厂的产品是连接器，全厂有2000多人，包吃包住，底薪270元，全勤30元，加班费1.5元，包吃包住，相当于底薪10元一天，比大梅电子厂多了1.8元。 中午在食堂吃饭，伙食比大梅电子厂有所提高，两菜一汤，口味比较正常，至少肉没有臭，汤里也有点蛋花味。 除了台干外，所有大陆人都在食堂吃饭，所有人的厂服都是深红色，不过肩章上有标识，员工的是蓝色，其它有红色，黄色，绿色之分，应该像大梅电子厂一样，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的职务。 每间宿舍住了十二人，房间比大梅电子厂的宿舍大些，六张上下铺，有两个卫生间，条件还算过得去。 我住在201房，林蔷薇住在203房，她的男朋友夏天住305房，其他同学分别安排在五间不同的宿舍。 胡老师将我们交给工厂后就坐车走了，我们中午在食堂吃了饭，按照人事部的通知，下午我们要去上班。 就这样，无依无靠的我再次成了一名卑贱的流水线工人，换汤不换药，唯一变化的是，我的工作是裁线工，不用拿滚烫的烙铁。 有了之前五个月的流水线工人经历，此次上班我的心态比较平和，因为我无路可走，为了活下去，我不再抱怨苦和累，每天顺从地上班下班，正班八小时，晚上加班五个小时，几乎每晚都是十一点半下班，偶尔通宵，跟之前在大梅电子厂的工作环境差不多。 熟悉工作环境后，我发现龙火电子厂的管理干部也爱骂人，爱罚款，特别是台干，每次来到车间，课长和组长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车间员工更是头都不敢抬，稍不留神就会罚款，甚至开除。 初来乍到，我们十三位同学的关系还算不错，每天下班后趁着难得的空闲，我们就坐在一起聊天，聊各自的感受，以及将来的规划。 他们各有各的打算，有亲戚的打算去投奔亲戚，没亲戚的打算在这里干两个月，存点钱就去找好工作，不管怎样，谁都不甘心一直当流水线工人。 林蔷薇和夏天正处于热恋中，除了上班，其它时间他们都腻在一起，在食堂吃饭总是你喂一口，我喂一口，关系好得让旁人咂舌。 他们俩打算干一个月，拿到工资 就去虎田镇 投奔老乡，人挪活，树挪死，如果一直坐在流水线上，时间长了大脑都会迟钝，出去多找机会，有可能就会改变命运。 听到他们一个个打算离开，我的心里拔凉拔凉的，他们都走了，我该怎么办呢难道我一辈子就当流水线工人吗 每天坐在工位上，我感觉自己就像机器人，上班调好裁线机，然后一捆一捆地扎线，再一堆堆地码在胶筐里，喝水要报告，上厕所要拿离位证，吃饭要跑着去排队，打热水洗澡也要排队，打卡也要排队，跟大梅电子厂唯一的区别就是，员工没有那么多，排队的时间比较短。 龙火电子厂的员工百分之九十的都是女工，年龄最小的十六，七岁，最大的三十左右，少数已婚，大多是未婚女孩。 由于女孩多，加上宿舍没有热水，每层楼只有两端有热水笼头，每天傍晚六点半放热水半个小时，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半放一个小时热水，对于两千多名女工来说，接热水的时间太短，因此，下班后接热水的地方经常有人吵架，打架。 进厂第二天，我就亲眼看到一起打架的场面，两个女工都抢着想先接热水，互不相让，争吵解决不了问题，双方就大打出手，女人打架最常见的就是揪头发，扯衣服，抓脸皮，各种招数全派上用场。 工厂人数多，厂门口等候进厂的人也多，因此，关于员工打架的处理方式，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谁有理没理，双方一律扣半月工资开除。 她们打架的时间是傍晚六点多钟，保安将二人拉开后上报人事部，人事部加班给她们办理出厂手续，扣掉半月工资当晚就不许住宿舍。 此时已是初冬，东南市的晚上还是有点阴凉，她们打架的时候凶猛得忘了外婆家在哪，如今被开除出厂，却不知道去哪里落脚两人拎着行李无奈又无助地站在厂门口发呆。 其中一名女工的弟弟在附近工业区上班，听老乡说他姐被开除了，就特地赶过来帮她拎行李，在厂门口的时候，他不问青红皂白，上前打了另外那名女工一个耳光，那名女工不甘心吃亏，便拉着姐弟二人撕打起来，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此时她们都穿着龙火电子厂的工衣，管理部的台干也在场，但是他警告保安不许拉架，因为她们已经办了出厂手续，他们的死活已经跟工厂无关，现场围观的人也特别多，没有一个人拉架，有些人甚至鼓掌起哄，那些人的嘴脸像极了鲁迅先生笔下那些麻木不仁的看客，就算不拉架，也不该拍巴掌叫好吧 其实我们十三位同学也在一旁边，但是我们刚来，东南西北都没有分清，眼前这种黑白不分的场面，我们哪里敢过问，也只能像别人那样当个麻木的看客。 就这样，台干，保安和工厂的员工都在厂区内看热闹，眼睁睁地看着两女一男在厂门口打得难解难分，落败一方的那个女人被姐弟二人打得头破血流。 终于，这个可悲又可怜的场面惊动了附近的治安队员，他们赶过来拉开了打架的三人，并将工厂保安和围观的工人大骂一顿，骂的是本地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