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神入微毫，茧破九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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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同听松小筑前石阶上的霜痕，在无声的日升月落中悄然累积。 距离那场丹房风波，已过去三月有余。 深冬的寒意渗入向家庄的每一寸砖石，后山古松的虬枝上挂满了晶莹的冰棱，在清冷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向之礼盘膝坐在竹林禁制内的青石平台上。 此地灵气浓郁如实质，淡金色的薄雾丝丝缕缕缠绕着墨玉般的竹节，肃杀的金气充斥每一寸空间。 然而，他体内的情况却与这方宝地格格不入。 《金罡诀》第一重“凝金化气”的口诀在心间流淌，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丹田气海中，那团浑厚的炼气八层淡金色气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压缩！ 气旋核心处，几缕微不可查、却沉重凝练如汞的暗金气流，如同贪婪的饕餮，疯狂撕扯、吞噬着经由功法牵引而来的天地金灵气。 痛！ 深入骨髓、直抵神魂的剧痛！ 每一次灵气的压缩，都伴随着经脉被无形重锤反复锻打的撕裂感！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金针在体内游走穿刺，将原本宽阔坚韧的经脉强行挤压、扭曲、捶打！ 汗水早已浸透靛青的衣衫，又在体表金气运转带来的高温下蒸腾成白雾，缭绕在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周围。 他牙关紧咬，下唇被咬破，一丝殷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青石上，瞬间凝固成暗褐色的冰珠。 炼气九层的瓶颈，如同一道横亘在深渊之上的无形铁壁，冰冷而坚固。 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灵力总量早已超越了寻常炼气八层巅峰的极限，甚至比许多初入九层的修士还要浑厚！ 那几缕新生的“金罡之气”更是蕴含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与力量！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步的蜕变，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坚韧无比的隔膜死死挡住！ 任凭他如何疯狂地运转《金罡诀》，如何压榨丹田气海，那层隔膜依旧纹丝不动，甚至随着冲击的反震，带来更剧烈的经脉灼痛和灵力震荡！ “不够…还是不够！” 一个念头在剧痛中嘶吼。 磅礴的灵力如同被堤坝拦截的洪流，在体内左冲右突，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反而开始反噬自身！ 经脉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丹田气旋的旋转也出现了一丝紊乱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非但无法突破，恐有根基受损、甚至走火入魔之危！ 向怀远送来的三枚固元丹早已耗尽，向正源师叔亲手炼制的那炉品质上佳的固元丹也只剩下最后一枚孤零零地躺在玉瓶中。 资源的匮乏，如同勒在脖颈上的无形绳索，越收越紧！ 必须破关！就在今日！ 向之礼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睁开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前方虚空，瞳孔深处，一点幽邃的金芒骤然点亮！ 神识！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超越同阶的最大依仗！ 不再关注体内那狂暴冲撞的灵力洪流，他强行收敛所有心神，将全部意志，如同抽丝剥茧般，尽数灌注到那远超常人的神识之力上！ 嗡！ 无形的神识之力瞬间被压缩、凝聚！ 不再是模糊的十丈感知网，而是化作了无数根比发丝更细、比金针更锐利的“意念之丝”！ 这些意念之丝无视了经脉的剧痛，无视了灵力的狂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猛地刺向体内那层无形的瓶颈隔膜！ 入微！神入微毫！ 刹那间，世界在向之礼的感知中变了模样！ 那层横亘在炼气八层与九层之间的无形隔膜，在极限入微的神识扫描下，不再是一片混沌的阻碍！ 它显露出了极其细微的“结构”！如同最坚韧的皮革，由无数层极其细微、相互交错的“灵络”编织而成！ 这些灵络本身并非坚不可摧，但它们相互支撑、相互勾连，形成了一种极其稳定的整体结构！ 而他体内狂暴冲击的灵力洪流，看似凶猛，实则如同无头的苍蝇，力量分散，冲击的点位往往并非这些灵络结构的薄弱节点，反而撞在了最坚韧的支撑点上！ 十成冲击力，被这精妙的结构卸去了七成！ 找到了！ 向之礼心中狂震！ 不再犹豫！极限压缩的神识之力，如同最高明的织工，瞬间分化成千万缕！ 每一缕都精准无比地缠绕上隔膜“灵络”结构中的一个个极其微小的、承受着最大拉扯力的“节点”！ 这些节点，正是整个隔膜结构力学传递的枢纽！如同房屋的承重梁柱！ “给我…破！！”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灵魂深处炸响！ 所有凝聚到极致的“意念之丝”猛地绷紧！ 并非蛮力拉扯，而是如同无数根撬棍，以一种玄奥的、契合结构弱点的角度，精准无比地、同时发力！ 吱嘎——！ 一种只有向之礼自己能“听”到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弓弦被拉到极限的呻吟声，骤然从那无形的隔膜深处传来！ 紧接着—— 噗！ 如同最坚韧的皮囊被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同时刺破！ 那层死死禁锢着磅礴灵力的无形隔膜，在神识之力精准打击其结构节点之下，轰然碎裂！ 无数细微的“灵络”瞬间崩断、消散！ 轰隆隆——！ 积蓄已久的、如同决堤洪流般的磅礴灵力，瞬间失去了所有阻碍！ 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破了最后的桎梏，涌向四肢百骸！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而凝实的力量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席卷全身！ 炼气九层！水到渠成！ 然而，就在这突破的狂喜刚刚升起的刹那—— 嗡！ 丹田深处，那几缕新生的、沉重凝练的暗金“金罡之气”，似乎被这突破瞬间释放出的庞大灵力洪流所刺激，竟猛地躁动起来！ 它们不再蛰伏，如同被惊醒的凶兽，贪婪地吞噬着奔涌的灵力，并且以一种远超之前的速度，疯狂地凝练、压缩自身！ 更恐怖的是，这股凝练压缩之力，竟透过新生的、尚未完全稳固的炼气九层灵力，直接反作用于刚刚突破、正处于蜕变最敏感时期的丹田气海和周身经脉！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 向之礼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化为一片骇然的惨白！ 他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气海的核心处，那本该完美无瑕、圆融如意的炼气九层气旋根基上，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金罡诀》的霸道压缩之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裂痕！ 根基受损！ 剧痛再次袭来，比突破前的经脉锻打之痛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 那是源自生命本源根基的创伤！仿佛一座刚刚筑起的高楼，在封顶的瞬间，发现地基出现了一道致命的裂痕！ “噗！” 一口带着淡金色光点的逆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从向之礼口中喷出！ 血雾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如同洒落了一片细碎的金砂。 竹林内浓郁的金灵气依旧无声流淌，墨玉竹在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青石平台上，少年佝偻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丹田深处那清晰的裂痛。 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苍白如纸的下颌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炼气九层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在他体内奔涌，强大、凝实，远胜从前。 然而，在这股力量的根基深处，那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痕，却如同跗骨之蛆，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虚弱和隐患。 原本预计能直入九层巅峰、甚至触摸筑基门槛的突破，硬生生被这道裂痕拖累，最终停留在了炼气九层初阶！ 比预期低了整整半阶！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眸望向竹林深处，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大长老传授《金罡诀》时那郑重而期待的身影。 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 力量…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金罡诀》，是通天之路，亦是噬人凶兽！ 他挣扎着，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那个仅剩一枚固元丹的青色玉瓶。 拔开瓶塞，看也没看，便将那枚散发着温和药香的淡金色丹药倒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润平和的药力迅速散开，如同最轻柔的手，抚慰着丹田那撕裂般的剧痛，缓缓滋养着那道新生的裂痕。 痛楚稍缓，但裂痕犹在，根基的虚浮感清晰无比。 向之礼强撑着盘坐好，闭上双眼，不再去感受那强大的炼气九层灵力，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深处，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固元丹的药力，如同最细腻的绣娘，一点点地修补那道细微的裂痕。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稍有不慎，便可能留下永久性的道伤。 他如同一只作茧自缚的蚕，在突破的狂喜与根基受损的剧痛交织中，默默舔舐着伤口，以无比的耐心和毅力，去修补那强行破关留下的瑕疵。 竹林寂寂，唯有少年悠长而压抑的呼吸声，在肃杀的金气中艰难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