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苏晚，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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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天了。”苏晚对着酒店浴室镜子里的自己低语，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强行堆砌的平静。她往眼下又补了点遮瑕膏，试图盖住那顽固的青黑。心无旁骛，工作，录制，然后回国。回到那个没有时晏气息的地方，或许就能真正呼吸。 今天是《一起出发吧！》纽约站的最后录制日。任务地点安排在布鲁克林大桥公园，内容相对轻松：嘉宾们需要分组协作，用提供的简易材料和公园里找到的自然元素，创作一件象征“纽约印象”的装置艺术，并邀请路人参与互动、合影留念。阳光难得地穿透了连日的阴云，洒在开阔的草坪和波光粼粼的东河上，气氛本该是轻松愉快的。 苏晚、林骁和赵岩一组。他们选了一处靠近步道、视野开阔的草坪作为“工坊”。林骁活力十足地跑去收集枯枝落叶，赵岩沉稳地构思着结构框架，苏晚则负责用彩绳和颜料进行装饰。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彩绳打结，阳光晒在背上暖融融的，耳边是林骁咋咋呼呼的喊声和远处游轮的汽笛，她努力将自己沉浸在这份忙碌的平静里。 就在这时，一阵孩童清脆又带着惊慌的哭喊声突兀地响起，瞬间打破了公园的和谐！ “妈妈！我的球！我的球！” 苏晚循声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靠近河边护栏的步道上，一个约莫四五岁、穿着粉色蓬蓬裙的金发小女孩，正焦急地追着一个被风吹得乱滚的彩色皮球。皮球调皮地蹦跳着，直直朝着步道外侧、落差足有两三米、下面就是硬质铺装和人行道的斜坡滚去！小女孩一心追球，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危险！ “小心！”周围几个路人发出惊呼，但距离稍远，根本来不及反应！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苏晚的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她看到小女孩的脚已经踩到了步道边缘松动的碎石，小小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深灰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旁边树荫下的长椅方向冲出！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他毫不犹豫地扑向斜坡边缘，长臂一伸，精准无比地一把捞住了小女孩即将坠落的身体！巨大的冲力让他抱着小女孩在斜坡边缘危险地晃了一下，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旁边的金属护栏，手背瞬间被粗糙的金属边缘刮破，渗出血珠！ “oh my god!” “watch out!” 惊呼声四起。小女孩被牢牢护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吓得哇哇大哭。而那个救人的男人——时晏——单膝跪在斜坡边缘，一手紧紧抱着孩子，一手撑着护栏，稳住身形，眉头因手臂的擦伤而微蹙，但眼神却异常冷静沉着，低声安抚着怀里受惊的小女孩。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女孩追球到被救下，不过短短几秒。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绝对的、彻底的空白。 所有的声音——风声、水声、孩子的哭声、路人的惊呼——都消失了。 眼前只有时晏扑出去的那道决绝身影，和他跪在危险边缘、手臂渗血却稳稳护住孩子的画面。 那个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猛地从躯壳里抽离，悬浮在半空，冰冷地看着地面上发生的一切。什么黑料，什么花瓶，什么保持距离，什么高攀不起……所有筑起的心防，所有理性的权衡，所有自我保护的盔甲，在这个男人奋不顾身扑向危险的身影面前，被彻底击得粉碎！ 然后，灵魂归位。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驱使着她的身体，在她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像一颗出膛的子弹，朝着时晏和小女孩的方向，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苏晚姐！你去哪！”林骁的惊呼在身后响起。 “晚晚！危险！别过去！”赵岩焦急的喊着。 节目组的导演和摄像都傻眼了，镜头里只捕捉到苏晚像疯了一样突然脱离队伍，朝着那个刚刚发生惊险一幕的方向疾冲的背影！高跟鞋在草坪上踉跄了一下，她干脆甩掉鞋子，赤着脚在有些扎脚的草地上狂奔！ 风在耳边呼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苏晚眼中只有那个半跪在斜坡边的身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跑过去能做什么，身体的本能完全凌驾于理智之上。她只知道，她要立刻、马上、亲眼确认他安然无恙！ 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跑了一个世纪。 当苏晚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冲到护栏边时，时晏已经抱着停止哭泣、只是小声抽噎的小女孩站直了身体。孩子的母亲也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哭喊着跑过来，千恩万谢地从时晏怀里接过孩子。 苏晚停在距离时晏一步之遥的地方，胸口剧烈起伏，赤着的脚踩在冰冷的硬质地面上，沾满了草屑和泥土。她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直直地看着时晏——看着他手臂上那道清晰渗血的刮痕，看着他西装袖口蹭上的灰尘，看着他额角因刚才的惊险和用力而渗出的一层薄汗。 确认了。他没事。他好好地站在这里。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后怕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一直强压在心底、被她刻意忽略、用冷漠和疏离层层包裹的情感，如同被引爆的火山，再也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不是无声的啜泣，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她苍白冰凉的脸颊滑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甚至控制不住肩膀的颤抖，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站在时晏面前，哭得毫无形象，哭得撕心裂肺。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孩子的哭声、母亲的感谢声、路人的议论声……全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突然出现的、赤着脚、哭得不能自已的美丽女人身上，以及她对面那个刚刚经历了惊险一幕、此刻却显得有些错愕的英俊男人。 节目组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导演和工作人员集体傻眼，完全搞不清状况。 时晏看着眼前毫无征兆、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苏晚，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不解、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无奈和某种尘埃落定般情绪的叹息。 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动作却异常轻柔地抚上苏晚冰凉濡湿的脸颊，用指腹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源源不断滚落的泪水。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几乎被淹没的温柔： “不是说要保持距离么”他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奈，“哭这么凶……是做什么” 他的触碰，他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苏晚情绪的闸门。压抑了半年的委屈、恐惧、后怕、还有那几乎将她淹没的、迟来的爱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也擦不完。她哽咽着，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巨大的情绪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前倾，像是要抓住什么依靠。 时晏看着她哭得浑身颤抖、几乎站不稳的样子，心底最后那点因她半年前决绝疏离而筑起的冰冷堤坝，终于轰然坍塌。他再叹一口气，手臂微微用力，将她轻轻揽入自己怀中，避开她赤着的脚，让她靠在自己未受伤的那侧臂弯里。 “好了，别哭了。”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安抚意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湿漉漉的额发，“我没事。一点小伤。” 苏晚的脸颊被迫贴上他带着体温和淡淡雪松气息的西装外套，那熟悉又令人心安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港湾，所有的坚强彻底瓦解，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他腰侧的衣料，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放任自己在他怀中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面料。 时晏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慢慢放松下来。他一只手依旧保持着揽住她的姿势，另一只受伤的手臂则有些笨拙地、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他微微垂眸，看着怀中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看着她凌乱的发丝、沾满草屑泥土的赤脚，还有那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颤抖肩膀。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疏离，所有因她“保持距离”而燃起的冰冷怒意，都在她这毫无保留、汹涌而出的眼泪和依赖中，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失而复得的、沉甸甸的踏实感，以及一种近乎疼痛的怜惜。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自己怀中，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低声重复着，像是在安抚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没事了……苏晚，没事了。” “我在这里。” 时晏低沉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怀抱的温暖和雪松气息也真实得令人心颤。然而，巨大的情绪冲击和连日积累的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苏晚强撑的最后一丝清明。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眩晕和脱力感。 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瘫倒在时晏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晚！”时晏的瞳孔骤然收缩！方才的温柔安抚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他一把托住她下滑的身体，触手是冰凉得吓人的肌肤。他立刻打横将她抱起，声音冷厉如冰刃，响彻在惊魂未定的人群中：“叫救护车！立刻！” 现场瞬间一片混乱。节目组导演脸都吓白了，手忙脚乱地打电话。路人惊呼围观。林骁和赵岩焦急地冲上前。时晏抱着苏晚，脸色阴沉得可怕，大步流星走向公园出口，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眼中只剩下怀中那张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的脸。 就在纽约的救护车呼啸着驶向最近的医院时，一段用手机拍摄的短视频，已经如同病毒般在外网最大的社交媒体平台上疯狂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