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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九日,巳时三刻。 林不觉站在午门外。 他换回夜巡司黑衣,腰悬从九品录事牌——虽已被通缉,但身份未除,仍是“官身”。 午门广场空旷,两侧禁军肃立,无人喧哗。 他取出鸣冤铃,铜色古旧,拼合处仍有裂痕。 沈知微信中说:“摇之,御史台必闻。” 老宦官却说:“天子未必是你的盟友。” 他深吸一口气,摇铃。 叮—— 一声轻响,似风过檐角。 但下一瞬,皇城四角钟楼齐鸣! 不是警钟,而是律钟——专为鸣冤设的古制,景元年后已废。 禁军惊动,御史台值房门开。 三名御史疾步而出,为首者竟是苏晏! 林不觉一怔 苏晏面色凝重,快步上前,低声道:“你疯了午门鸣冤,需三证具名,否则以‘妄扰圣听’论,斩立决!” “三证在此。”林不觉递上油布包。 苏晏展开,脸色骤变。 图纸、账本、卷宗、柳氏血绢、印模……一一陈列。 “你从哪得的皇史宬卷宗”他声音发颤。 “刘公公交的。”林不觉答。 苏晏沉默片刻,忽然挥手:“带他入台!” --- 御史台偏厅,苏晏屏退左右,只留一名老书吏录供。 “你可知,养心殿是谁居所”苏晏问。 “天子寝宫偏殿。”林不觉答,“但图纸终点非养心殿正堂,而是其下地宫,标‘丹室’。” 苏晏点头:“景元三年,先帝曾在此炼丹,后因丹毒暴毙。此后地宫封禁,钥匙归尚宝监。” “但有人重启了它。”林不觉道,“用北境童女为新炉,渠卫为手,营造司为皮。” 苏晏闭眼,良久睁眼:“三证虽齐,但若天子不认,仍是死局。” “律法写明:三合之证,御史台可直奏,天子须三日内批复。”林不觉翻开《诉讼篇》,“这是程序,不是请求。” 苏晏苦笑:“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若天子压下,你我皆死。”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兵部尚书、礼部侍郎、尚宝监主簿,三人联袂而至。 主簿冷笑:“苏御史,此贼窃尚宝监档,又伪造火漆印,罪证确凿!” 苏晏不慌,将账本推前:“七月十七日,你收义仓车三百两,分利五十两。这印模,是你私刻吧” 主簿脸色煞白。 兵部尚书沉声道:“苏晏,此案涉宫禁,非御史台可独断。应移交内廷审。” “内廷”苏晏冷笑,“内廷审玄鳞教那与贼审贼何异!” 礼部侍郎打圆场:“不如……暂押人犯,待天子圣裁。” 林不觉忽然开口:“不必押我。我只问一句——天子是否准御史台依律直奏” 三人沉默。 苏晏趁机道:“依《大胤律》,三证齐备,御史台有权直奏,无需六部准允。三位请回。” 三人对视,终退去。 --- 当日下午,御史台正式上奏《桑水河暗渠通宫案》,附三证副本,直送通政司。 按制,通政司须当日呈御前。 林不觉被安置在御史台偏院,不得外出,但未戴枷。 苏晏送来饭菜,低声道:“天子未批,也未驳。这是拖延。” “拖延就是机会。”林不觉道,“北境童女最多撑七日。” 苏晏点头:“我已密令江南道御史,查‘赈灾义仓’车马记录。若能证伪官旗,可再添一证。” 夜深,林不觉独坐院中。 罗盘微震——有人靠近。 他不动,直至那人翻墙而入。 是云娘。 “渠卫动了。”她低语,“乙房全员调往西水门,似要转移童女。” “何时” “今夜子时。” 林不觉握紧匕首。 他知道,若童女被转移,人证将失,三证变两证。 “御史台不能动。”苏晏已明令他不得擅离。 但他更知道——程序救不了将死之人。 “帮我一件事。”他对云娘道,“去慈航静斋,告诉柳氏:若我未归,让她咬破手指,在白绢写‘桑水河七童’,托主持送入御史台。” 这是最后的人证备份。 云娘点头,翻墙而去。 林不觉换上黑衣,悄然出逃。 --- 子时,西水门。 渠卫果然在转移童女,七名女童被麻袋裹着,由小船载入暗渠。 林不觉潜伏渠顶,律武初觉听风辨位。 他不硬拼,只将麻骨散混入渠边油灯——灯烟随风入船,渠卫呛咳不止。 趁乱,他割断麻袋绳,抱起最近一童,跃入芦苇丛。 渠卫追出,却被突然出现的疤脸刘引开。 “快走!”疤脸刘吼道,“我拖住他们!” 林不觉背童狂奔,至慈航静斋。 主持接下女童,低声道:“她叫小禾,五岁,北境流民。” 林不觉留下一句话:“若我死,让她作证。” 回御史台路上,他被捕。 禁军将他押至午门,尚宝监主簿狞笑:“这次,你逃不掉了。” 但苏晏已候在午门。 “人是我放的。”苏晏亮出御史印,“查案期间,录事有权协查。你越权拘人,可知罪” 主簿语塞。 林不觉被带回御史台,但已浑身是伤。 苏晏为他敷药,叹道:“你何必冒险” “因为律法救不了活人。”林不觉道,“只能救死后的名。” --- 七月二十一日,辰时。 通政司终于传下天子朱批: >“桑水河案,着御史台会同刑部、大理寺共审。 >暗渠图纸、账本、卷宗,暂封待查。 >录事林不觉,羁押候审。” 未驳回,也未支持。 三司会审,意味着程序启动,但主导权被分走。 苏晏面色凝重:“刑部尚书是陈砚之同年,大理寺卿与营造司有姻亲。他们会拖到证据失效。” 林不觉却笑了。 “拖,对我有利。” 他取出怀中一物——小禾的头发,已用柳氏血浸过。 “魂印可续。”他道,“只要童女活着,人证就在。” 苏晏终于明白:林不觉昨夜救人,不是冲动,而是为延长人证时效。 --- 当夜,林不觉在狱中磨匕首。 狱卒送来饭,低声道:“外面传言,养心殿地宫昨夜起火,烧了半间丹室。” 林不觉心头一震。 有人在毁证。 但他不慌。 他知道,真正的证据,不在丹室,而在三司公堂之上。 他不是要烧掉黑手, 而是要让黑手,在律法程序里,自己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