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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元年,霜降。 运河上的雾,是活的。它从浑浊的河面上生长出来,浓稠、湿冷,贴着水面缓缓蠕动,仿佛有生命的实体。船头破开雾障,那雾气便如扯不断的棉絮,缠绕上来,包裹住船上的一切,将世界缩小到只剩橹桨搅动水波的沉闷声响——欸乃,欸乃,像是这片混沌天地间唯一疲惫的心跳。 陈渡跟在父亲身后,踩在湿滑的青石板码头上。十四岁的年纪,身量开始抽条,却仍带着少年的单薄。雾气瞬间打湿了他的眉发,一股混合着水汽、腐烂水草和河底淤泥的特有腥气,钻进鼻腔。他紧了紧身上略显宽大的旧棉袄,目光落在前方那个山峦般沉稳的背影上。 父亲的背影总能让陈渡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定。他像一块被河水冲刷了千百年的墨色礁石,沉默地伫立在船头,无需言语,便自有一股劈开迷雾的力量。老默叔已经在船尾了,这位与父亲搭档多年的老船工,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们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三人之间有一种经年累月磨合出的默契,语言在此刻显得多余。 小船像一片枯叶,悄无声息地滑入浓雾深处。视线被压缩到极短的距离,四周白茫茫一片,唯有船舷旁墨绿色的河水,证明他们仍在移动。 父亲突然动了。他原本微眯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视线如鹰隼般投向雾气中的某个方向。他没有回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雾霭: “近了,左前方。” 陈渡的心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他顺着父亲的目光竭力望去,除了翻滚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相信父亲。父亲那双眼睛,能看透水下三尺的暗流,能分辨出雾中漂来的是浮木还是别的什么。 船向着那个方向缓缓靠拢。橹桨的声音变得更轻,更缓。老默叔操控着船,让它以一种近乎凝滞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 一个模糊的阴影,终于穿透了雾障。 起初,它像一段随波逐流的朽木,了无生机地撞击着岸边的石块,发出空洞的“咚咚”声。但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一个蜷缩的、被水泡得发胀的形体。 是一个孩子。面朝下浮着,看不清面容。身上那件用大人旧衣改成的灰布褂子,宽大得极不合身,空荡荡地套在瘦小的身体上,像一只失去了生命的麻袋。一双赤脚裸露在外,被冷水泡得惨白,一只鞋早已不知去向。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河水拍打船帮的声音,单调地重复着。 父亲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一个极轻微的眼神扫向陈渡。陈渡立刻行动起来,像一部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他弯腰钻进低矮的船舱,取出那只专用的黑陶罐,拔掉用油布塞紧的瓶口,将里面清冽的泉水倒入一个木盆中。接着,他从一个鹿皮袋里抓出一把干燥的艾草叶,双手合十,用力揉搓。艾草清苦凛冽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与河水的腥味混合成一种奇异的、庄严肃穆的氛围。他搓得很慢,很仔细,指缝、指甲边缘,每一处可能藏匿污垢的地方都不放过。这不仅仅是在净手,更像是一种仪式,洗去的是属于活人世界的“浊气”,以便能更洁净地接触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与此同时,父亲已经拿起了那根特制的白布带子——不带任何铁钩,以免损伤亡者的身体。他探出半个身子,手臂稳得像桥墩,将布带子精准地套住那小小的躯体,然后缓缓发力。动作轻柔至极,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沉沉的睡眠。像从水里抱起一个睡着的婴儿。 那软塌塌的、冰凉的小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提上来,平放在船舱里早已铺好的一张干草席上。 父亲取出一匹略显陈旧但洗得发白的粗麻布,展开,将孩子从头到脚仔细包裹起来。他的大手抚过麻布的每一道褶皱,将它们捋得平平整整,赋予了亡者最后的体面。 “渡儿。” 父亲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将陈渡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他知道,讲授开始了。 “看好了。”父亲用木盆里艾草水浸湿的热毛巾,敷在孩子一只僵硬蜷曲的手臂上。白色的水汽氤氲升起,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水溺的人,身子僵,关节硬,像是被寒冰冻住了。不能蛮力掰,一掰就碎。得用热毛巾敷,靠这热气,一点点把里面的寒气逼走,顺着筋脉的走向……” 他一边说,一边演示。那双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此刻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耐心。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道,沉稳地按压、推拿,慢慢地、一寸寸地将那痉挛般蜷缩的肢体舒展开。 陈渡屏息看着,目光忽然被孩子一只紧握的小拳头吸引。那拳头攥得死死的,仿佛溺水前抓住了生命中最后一样东西。水流竟也没能把它冲开。 热毛巾下,是你的皮肤吗,小弟还是河水织就的冰冷铠甲爹爹的手这么暖,可能把你从那个黑漆漆、透骨寒的水底世界,拉回一丝丝热气 当父亲开始擦拭孩子脸上的污泥时,陈渡的心跳漏了一拍。污泥褪去,露出一张稚嫩却因长时间浸泡而肿胀发白的小脸。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嘴角却奇异地微微上翘,带着一种与年龄和处境极不相符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得让他走得体面,”父亲的声音如同古老的咒语,在氤氲的水汽中低回,“来世投胎,才能有个周全的身子骨,不再受这漂泊之苦。” 最后,父亲的手停在了那只紧握的拳头上。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极轻巧的力道,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那冰冷僵硬的小手掰开。 一颗五彩斑斓的玻璃弹珠,静静地躺在苍白的掌心,被水浸润得晶莹剔透,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折射出微弱却异常夺目的光彩。像这孩子最后一点舍不得撒手的、关于人间的、微末而珍贵的念想。 陈渡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呼吸骤然困难。之前所有关于水鬼、关于职业、关于恐惧的念头,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只觉得心口被这颗小小的、廉价的弹珠,狠狠地、钝重地撞了一下,酸涩感瞬间涌上鼻腔。 父亲沉默地凝视着那颗弹珠,良久,他轻轻将其拿起,放在孩子已无起伏的胸口,用麻布的一角稍稍盖住。然后,他取过针线,开始缝合孩子衣物上几处小小的破口。针是细针,线是白线。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针脚细密、匀称,仿佛不是在缝合一件裹尸布,而是在完成一件神圣的艺术品。 所有步骤完成。父亲直起身,面向茫茫无际的运河与浓雾,闭上了眼睛。他嘴唇微微翕动,念诵起那段陈渡早已听熟、却始终无法完全理解其深意的安魂咒文。那声音低沉、模糊,融入风声、水声和雾气流动的声音里,分不清是在超度亡魂,还是在慰藉这岸边依旧挣扎的生者。 船,缓缓调头。老默叔摇动橹桨,欸乃声再次响起,似乎比来时更显沉重。雾气仿佛比来时淡薄了些许,天际透出些许惨白的、毫无暖意的光。 陈渡忍不住回头,望向那片吞噬了幼小生命、又重归寂静的水域。水面上空空荡荡,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他心里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和那孩子、和那颗彩色的弹珠一起,被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冰冷的河水里。同时,又有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模糊的东西,伴随着父亲低沉的咒文和艾草苦涩的气息,悄悄地、不容拒绝地,在他十四岁的心田深处,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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