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归途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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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树林深处，黑暗潮湿，如同巨兽的腹腔。咸腥的海风穿过扭曲的根系，带来远处基地燃烧的焦糊味和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 “铁砧”扛着刘佳佳在前方开路，步伐沉重却异常稳健，如同不知疲倦的蛮牛。“凿子”持枪警戒断后，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黑暗的角落。王凯则咬着牙，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紧随其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被井沿硌伤的闷痛，右臂更是酸痛得抬不起来。汗水早已浸透内里，又被夜风吹得冰凉，黏腻地贴在身上。 刘佳佳伏在“铁砧”肩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左臂的枪伤和爆炸冲击带来的内伤如同两把钝刀，在体内反复切割。每一次颠簸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发出压抑的闷哼。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不断试图将她拖入黑暗的深渊。她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感受着身下“铁砧”传递来的稳固力量，以及身后王凯那沉重却执着的脚步声，这成了她在剧痛和寒冷中唯一的锚点。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几声有节奏的蛙鸣。“铁砧”脚步一顿，低声回应了几声奇怪的鸟叫。黑暗中，一辆经过伪装、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厢式货车如同幽灵般从茂密的红树气根后缓缓驶出。 后车厢门无声滑开，一个穿着便装、戴着眼镜、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代号“郎中”）立刻跳了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医疗箱。 “快！把人放平！”“郎中”的声音冷静而急促，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铁砧”肩上的刘佳佳身上。 “铁砧”小心翼翼地将刘佳佳平放在车厢内铺开的软垫上。“凿子”迅速在周围建立警戒。王凯则踉跄着爬上车厢，顾不上自己的狼狈，立刻扑到刘佳佳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佳佳！你怎么样” 刘佳佳勉强睁开眼，看到王凯布满油彩、汗水和担忧的脸，以及他右臂衣袖被磨破渗出的血迹，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死...死不了...你...手...” “我没事！”王凯急忙摇头，声音带着哽咽，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都让开！处理伤口！”“郎中”不容分说地挤过来，快速剪开刘佳佳左臂被血浸透的作战服袖子。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一个边缘焦黑的贯穿伤，肌肉外翻，鲜血仍在缓慢渗出，周围大片淤紫，显然还有爆炸冲击造成的内伤和可能的骨裂。 “郎中”眉头紧锁，动作却快如闪电。消毒、局部麻醉、清创、检查弹道…车厢内只有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和他沉稳的指令：“生理盐水…止血钳…纱布…注意血压…” 王凯跪在一旁，紧紧握着刘佳佳的另一只手，看着她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头和咬得发白的嘴唇，心如刀绞。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地看到她承受的伤痛，这远比任何虚拟训练中的“死亡”都更加真实和残酷。他想起她平日系着围裙在厨房研究新菜谱时温柔专注的侧脸，想起她追剧时抱着靠垫慵懒娇憨的模样…巨大的反差让他胸口堵得发慌，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兵王”这两个字背后沉甸甸的重量和牺牲。 “‘铁砧’！固定住她手臂！”“郎中”的声音打断了王凯的思绪。只见“郎中”拿起一把细长的镊子，小心翼翼地探入伤口深处。 “呃…！”即使有麻醉，深层的探查和弹片取出依旧带来了强烈的痛楚，刘佳佳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王凯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攥紧了，他下意识地俯下身，额头抵住两人紧握的手，声音沙哑而颤抖：“佳佳…忍一忍…很快就好…我在…我在呢…”他笨拙地重复着，仿佛这样就能分担她的痛苦。这一刻，什么兵王，什么任务，都被抛到脑后，他只是一个心疼妻子伤势的普通丈夫。 刘佳佳感受到他额头传来的温热和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慌乱，剧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丝。她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凯那写满担忧和心疼的眼睛，一种奇异的暖流悄然淌过冰冷疼痛的躯体。她反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没事…别怕…”简单的三个字，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王凯心中翻腾的恐慌。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此刻无需更多言语，紧握的双手便是最重的承诺。 “呼…好了！贯穿伤，没伤到主要血管和神经，弹片取出来了，万幸！但冲击伤不轻，可能有骨裂和轻微内出血，需要进一步检查。”“郎中”长舒一口气，迅速缝合包扎，动作流畅专业。“给她注射广谱抗生素和破伤风，补液！注意保暖！”他快速吩咐旁边的助手。 处理完刘佳佳，“郎中”转向王凯：“小子，该你了！衣服脱了，我看你胸口那下硌得不轻！” 王凯这才感觉到自己胸腹间火辣辣的疼痛，之前精神高度紧张竟忽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脱下破烂的上衣，露出胸口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中间甚至有些破皮渗血。 “啧…你小子命大！”“郎中”检查了一下，又捏了捏王凯酸痛抬不起来的右臂，“肌肉严重拉伤，软组织挫伤。胸腹挫伤，没伤到骨头内脏算你走运！给你喷点药，固定一下手臂，回去静养！” 冰凉的喷雾带来短暂的刺痛，随即是麻木感。王凯龇牙咧嘴地任由“郎中”摆布，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旁边昏昏沉沉睡去的刘佳佳。车厢内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引擎低沉地轰鸣，载着伤痕累累的他们，驶离这片燃烧的战场，驶向未知的归途。身体的伤痛是勋章，而心灵的冲击与交融，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