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抉择与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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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沉默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王凯和谭茜的心头。时间在无声中流淌，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煎熬。 王凯看着谭茜，她低垂着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他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的手。 他心中五味杂陈。对谭茜的愧疚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这个女孩，因为他的缘故，遭受了无妄之灾，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而他却连一句像样的安慰都无法给予。 真相是冰冷的匕首，剖开了阴谋，却也留下了血淋淋的伤口。同时，对刘佳佳的担忧如同阴云般笼罩着他。张温琪拿到了“证据”，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将这枚毒刺射向佳佳一想到佳佳可能会露出的震惊、失望、痛苦的表情，王凯就感觉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他痛恨自己的疏忽，痛恨自己明明察觉到了餐馆的异常却没有及时抽身，最终落入了如此被动的境地。 就在王凯被内心的自责和担忧反复炙烤时，一直沉默的谭茜忽然动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决绝。然后，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王凯对上了她的目光。那双不久前还盛满泪水、充满恐惧和恨意的大眼睛里，此刻却沉淀下了一种异常坚定的神色。泪痕未干，眼眶依旧泛红，但眼底深处却燃起了一簇微弱却执拗的火苗。 “王大哥，”谭茜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与她年龄和刚刚经历不相符的冷静，“你……主动联系佳佳姐吧。” 王凯愣住了，一时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谭茜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并解释道：“现在，就联系她。把刚才你告诉我的这一切，还有……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王凯的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地想要反对：“不行！谭茜，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会……” “我知道！”谭茜打断了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知道这意味着佳佳姐会知道我和你……发生了关系。这很残忍，对她，对你，对我，都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在听王凯讲述他和刘佳佳的故事时，那些平淡却温暖的日常，像细小的针，一下下刺着她那颗刚刚萌生爱恋便遭受重创的心。 她原本那些天真而自私的，待完成学业后回到华夏，去主动找到王凯，去成为“第三者”插足王凯的婚姻，在了解到王凯对家庭那种根植于骨髓的守护，以及刘佳佳在他心中不可撼动的地位后，显得如此可笑和卑劣。 不知为何，一想到王凯可能会因为失去刘佳佳而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心里那份因自身遭遇而产生的委屈和怨恨，竟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不愿意看到他受到这种伤害的情绪压了过去。 她不愿意看到这个救了她、照顾她、沉稳坚毅的男人，被如此卑劣的手段击垮，失去他视若珍宝的家庭。 一种混合着牺牲、成全，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完全明晰的、扭曲的期待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涌动。如果……如果佳佳姐无法接受，执意要离婚……那或许……但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强行按了下去。不，她此刻更强烈的意愿是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 “正是因为知道残忍，所以我们才更不能等！”谭茜的语气更加坚定，她甚至往前倾了倾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凯，“张温琪拿着那些视频，就像拿着一把随时可以砍下来的刀。他在等什么等他觉得时机最好，能给佳佳姐最大打击的时候吗等他编造更恶毒的谎言，把你说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的时候吗” “与其让他拿着伪造、剪辑过的东西去颠倒黑白，不如我们自己来说！”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我们把真相告诉她。告诉她我们是被设计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张温琪的阴谋！把主动权抓在我们自己手里！也许……也许佳佳姐会生气，会难过，会无法接受，但这总比她从敌人那里听到一个被扭曲的、充满恶意的版本要好！至少……至少我们坦诚。” 她看着王凯眼中深深的忧虑和挣扎，抿了抿唇，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认真：“我会帮你向她解释。我会告诉她，你也是受害者。我……我愿意和她站在一起，一起去对抗那个张温琪！” 这番话说完，谭茜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奇异的轻松感。 她做出了选择，一个在她自己看来都无比大胆和疯狂的选择。牺牲自己的名节，去成全一段她内心深处或许并不希望如此圆满的感情。这种复杂的心理拉扯，让她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王凯彻底震惊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女孩。在遭受了如此巨大的创伤后，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怨自艾，不是纠缠报复，而是如何反过来帮助他，甚至愿意直面他的妻子，去承担那份难以想象的尴尬和压力。这份勇气和……善良，让他心中的愧疚感如同火山般喷发，几乎要将他淹没。 “谭茜……你……”王凯的声音哽住了，他发现自己词穷了。任何感谢或道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别再犹豫了，王大哥。”谭茜催促道，她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现在的时间，华夏那边……应该是清晨吧佳佳姐可能刚起床。趁她还没有从别处听到任何风声，趁我们……还来得及。” 王凯看着谭茜那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眼神，又想到张温琪如同毒蛇般在暗处伺机而动，终于，他沉重地点了点头。谭茜说得对，被动等待只会让事情滑向更不可控的深渊。坦诚，或许是眼下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尽管这坦诚本身带着刺骨的疼痛。 他拿出那台经过加密的卫星通讯器，手指因为内心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然后拨通了刘佳佳的号码。 …… 西杭。 清晨的阳光透过酒店的纱帘，温柔地洒在房间里。刘佳佳刚刚醒来，正准备起身。想到王凯的研修班今天结束了，明天他就能返程，最多三十个小时后，她就能见到分别已久的丈夫，她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据王凯所说，这一个月，学习到了许多先进的理念，除了那次危险的遇袭，并没有落入其他的陷阱。 而她这一个月在西杭，成功地稳住了李哲，并未让对方找到任何可乘之机，同时也学到了不少新媒体领域的干货，感觉收获颇丰。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加密通讯器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王凯的名字。 刘佳佳脸上笑意加深，心想：“这家伙，肯定是算着时间，迫不及待要跟我说明天回来的具体安排了。”她带着一丝甜蜜的期待，按下了接听键。 “喂，老公”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笑意，“这么早就打来是不是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按照计划，王凯应该是东欧时间明天白天，也就是大约十多个小时后起飞。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王凯熟悉而沉稳的报平安声。 一阵短暂的、令人不安的沉默。 “……佳佳。”王凯的声音响起，沙哑、干涩，带着一种刘佳佳从未听过的、极力压抑却依旧透出的沉重和……疲惫 刘佳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猛地往下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倏地缠上了她的心脏。 “怎么了”她的声音立刻变得清醒而紧绷，“出什么事了你的伤……”她首先想到的是东欧那边可能发生了意外，与之前的袭杀有关。 “我……没事。”王凯的声音更加艰难，“伤已经好了。但是……佳佳，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也非常……难以启齿。你……你先答应我，无论如何，冷静地听我说完，好吗” 刘佳佳握紧了通讯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你说。”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属于“魅影”的冷静和警觉在瞬间回归。 电话那头，王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他用一种尽可能平稳，却依旧难掩痛苦的语调，开始叙述。他从昨天中午和谭茜在那家古怪餐馆用餐开始讲起，讲到两人几乎同时出现的异常反应，意识的模糊，身体的燥热，以及……醒来后在那张酒店大床上，赤身裸体相拥，以及床单上那抹刺目血迹的场景。 随着王凯的叙述，刘佳佳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但脸色却一点一点地变得苍白，握着通讯器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当王凯讲到他在房间烟雾探测器里找到并破坏了实时传输的微型监控时，刘佳佳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愤怒，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翻滚、灼烧！张温琪！他竟然真的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事情就是这样，佳佳。” 王凯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愧疚，“我和谭茜……我们都是被设计的。她是被我牵连的无辜者，她情绪崩溃了很久。我……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 电话两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刘佳佳能听到王凯那边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也能听到自己心脏如同擂鼓般的跳动。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怯意却又努力保持镇定的年轻女声，透过听筒，微弱地传了过来： “佳……佳佳姐……你，你好。我……我是谭茜。” 刘佳佳猛地睁开了眼睛。 谭茜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但语气却努力维持着清晰：“王大哥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我们都被下了药。他……他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那个叫张温琪的坏人设计的！他……他想用这个来挑拨你和王大哥的关系！佳佳姐，请你……请你一定要相信王大哥！他真的很爱你，很爱你们的家！他……他刚才痛苦得快要死掉了。” 谭茜的声音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但她强忍着，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我很抱歉……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们被坏人算计！我愿意……我愿意作证，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佳佳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孩的话语杂乱，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那种混合着愧疚、勇敢和想要弥补的决心，透过电波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刘佳佳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有对张温琪卑劣手段的滔天怒火，有对丈夫遭遇算计的心疼与愤怒，有对那个陌生女孩谭茜复杂难言的感受——一丝本能的刺痛与排斥，以及一丝……听到对方话语中的真诚和牺牲意味后，产生的极其细微的触动。 王凯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等待着妻子的审判。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良久，刘佳佳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在寂静的通讯频道里格外清晰。然后，她用一种异常冷静，冷静到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缓缓地开口： “王凯，谭茜。”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抚平了电话那头两人焦灼不安的心绪。 “把你们所在酒店的具体地址，房间号，发给我。”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现在，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