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宫门深似海，初探云波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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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逐渊的预言很快应验。 就在回春堂命案发生后的第五日，一队穿着内侍省服饰的太监，带着两名面容严肃的嬷嬷，持皇后懿旨，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丞相府。 “奉皇后娘娘口谕，宣丞相时文正之女时若，即刻入宫。”为首的内侍声音尖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整个丞相府都被惊动了。时文正率领家眷跪接懿旨，心中惊疑不定。柳氏更是脸色变幻，看向时若的眼神充满了嫉妒与深深的忌惮。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指名要见这个丫头 时若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但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她依礼谢恩，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回静心苑更换符合规制的衣裙。 “小姐，这……”安禾一边帮她整理衣襟，一边忧心忡忡，手都有些发抖。皇宫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无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时若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低声道，“记住，若我日落前未归，或传出任何不利消息，按计划行事。”她指的是让赵良设法联系萧逐渊。 青穗默默将一枚小巧的、藏在珠花里的解毒丸别在时若发间，又检查了她袖中银针和衣带内暗藏的微小药粉包是否稳妥。 准备停当，时若随着内侍走出相府，登上那辆代表着无上荣宠却也可能是龙潭虎穴的宫车。 马车驶过重重宫门，朱墙黄瓦，飞檐斗拱，皇家威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重而压抑的气息，连鸟鸣声都显得格外稀疏。时若垂眸静坐，调整呼吸，将所有的紧张与杂念压下，只余下绝对的冷静与专注。 她被引至的地方并非皇后的坤宁宫，而是一处名为“长春宫”的宫苑。宫苑内古木参天，奇花异草繁盛，景致清幽雅致，但隐隐透着一股药香和……一种过于浓郁的、试图掩盖什么的百花香气。 引路嬷嬷低声道：“时小姐，此处是德妃娘娘的寝宫。娘娘近日凤体违和，太医署束手无策，皇后娘娘听闻小姐医术超群，特宣您前来为德妃娘娘请脉。” 德妃时若在脑中快速搜索关于这位后宫妃嫔的信息。德妃林氏，出身将门，育有一位成年皇子，在宫中资历颇深，地位尊崇。她病了而且太医署都束手无策 进入内殿，药味混合着那奇异浓香更为明显。德妃半倚在铺着软缎的贵妃榻上，约莫四十许年纪，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明媚，但此刻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郁气与烦躁。她穿着家常的宫装，发髻松散，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显得颇为憔悴。 皇后并不在此，只有德妃的心腹宫女嬷嬷侍立一旁。 “臣女时若，参见德妃娘娘。”时若依宫规行礼，姿态恭谨，不卑不亢。 德妃抬起眼皮，打量了她片刻，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和沙哑：“起来吧。皇后姐姐夸你医术了得，连苏老夫人和顾老夫人的沉疴都能缓解，希望你真有些本事，莫要辜负了皇后姐姐的期望。”她语气平淡，但话语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怀疑 “臣女必当竭尽全力。”时若起身，垂首道，“请容臣女为娘娘请脉。” 德妃伸出手腕，腕骨纤细，皮肤却有些干燥。时若屏息凝神，三指搭上她的脉搏。指下的脉象让她心中微惊——弦数而滑，时而又现结代之象，这与她之前推断苏老夫人心脉受损的脉象有相似之处，却又更为复杂，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躁动不安的火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被某种药力强行压制住的滞涩感。 她诊脉的时间比平常更长，殿内寂静无声，只有德妃略显急促的呼吸和香炉里香烟袅袅升起的声音。 “娘娘，”时若收回手，斟酌着用词，“您是否常觉胸闷心悸，夜间难以安枕，且伴有头晕耳鸣，口干舌燥之感情绪亦易烦躁波动” 德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微颔首：“不错。太医署那些老头子，只会开些安神补气的方子，初时还有些效验，久了便如饮鸩止渴，越发难受。”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娘娘此症，根源亦在心脉，乃心阴不足，虚火上炎，兼有肝气郁结，痰热内扰之象。”时若缓缓道来，用的依旧是中医术语，但解释得更为细致，“安神补气之药，性多温燥，若心阴不足，虚火旺盛，服用此类药物无异于火上浇油，故初效后弊，反助病势。” “哦”德妃坐直了些身子，眼中亮起一丝光芒，“那你可有良策” “需以滋阴降火，疏肝解郁，佐以清化痰热为治。”时若道，“寻常方药恐力有不逮，臣女斗胆，欲先以银针为娘娘疏导经络，清泻虚火，或可立竿见影，缓解娘娘当下之苦。” 又是银针！旁边的嬷嬷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德妃却看着时若那双清澈而自信的眼睛，沉默片刻，竟点了点头：“准。” 时若净手，取出银针。她选取穴位极为谨慎，主要以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及足厥阴肝经为主，如神门、内关、太冲等穴，采用泻法，旨在宁心安神，疏肝清热。她下针精准，运针流畅，指法如行云流水。 几针下去，德妃原本紧蹙的眉头竟真的渐渐舒展，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缓了许多，脸上那抹不正常的潮红也褪去些许。 “果然松快了些……”德妃长长舒了口气，看向时若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信服。 起针后，时若又写下一张方子，以天王补心丹和丹栀逍遥散为基础进行加减，重在滋阴清热，疏肝理气。她特意注明需用“莲子心、淡竹叶”等清心火的药引。 “按此方调理，需戒躁戒怒，饮食清淡，尤其需忌用……过于温补燥热之品，以及……”时若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殿内那几座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鎏金香炉，“一些气味过于浓烈、久闻令人心烦意乱的合香。” 德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香炉，眼神微微一凝，随即恢复平静，只淡淡道：“本宫知道了。有劳你了。”她示意嬷嬷打赏。 时若谢恩告退。离开长春宫时，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属于德妃的、深沉难辨的目光，久久未散。 引路的内侍将她送至宫门，态度比来时恭敬了许多。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时若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长春宫一行，看似顺利，实则暗藏机锋。德妃的病，绝非简单的“心阴不足，虚火上炎”，那脉象中隐藏的滞涩与那股被压制的躁动，还有殿内那试图掩盖什么的浓香……都让她心生警惕。 德妃与“青蚨”有关吗还是她也只是被利用或者被算计的目标之一皇后特意点名让她来为德妃诊治，又是出于何种考量 皇宫这座巨大的迷城，在她面前仅仅掀开了一角，却已让她感到了其中的云谲波诡，杀机四伏。 她轻轻撩开车帘，看向那渐行渐远的、巍峨而森严的宫墙。 这局棋，越来越大了。而她，已然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