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京华夜未央，棋局布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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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京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却并未真正沉睡。各府邸门前的灯笼在秋风中摇曳，映照着偶尔匆匆驶过的马车剪影，仿佛无数暗流在静谧的夜色下悄然涌动。 澄心园内，筹备工作已至尾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绷与有序。 时若正亲自清点着最后一批药材和验毒工具，她的贴身侍女云鬓在一旁帮忙，看着那些瓶瓶罐罐和晒干的奇异草药，忍不住小声问道：“夫人，这次去北境西域，听说风沙大，还会遇到狼群……您准备这些，比准备衣裳还上心呢。” 时若将一小包用油纸密封好的硫磺粉末仔细放入特制木箱的格挡内，头也没抬，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衣裳破了可以补，人若中了不明之毒，或是被伪造的物证迷惑，丢的可能就是性命，甚至是战局的胜负。这些东西，关键时刻比刀剑更有用。” 时若手上动作不停，脑中却一直在想： 逐渊面对的是明处的刀光剑影，我要应对的，是暗处的毒药与诡计。此行凶险未知，多一分准备，便多一分胜算。这些积累，或许能在绝境中挣出一线生机。 云鬓似懂非懂，但见夫人神色凝重，便不敢再多言，只更加小心地帮忙整理。 与此同时，萧逐渊的外书房却是另一番景象。烛火通明，几名心腹将领和幕僚围在沙盘和舆图前，气氛肃杀。 “世子，此次陛下授予临机专断之权，固然便宜行事，但也将我们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一位面容儒雅的青衫幕僚沉声道，“京中弹劾之声未绝，我们离京后，需防有人借机生事，尤其是在粮草补给和情报传递上做手脚。” 萧逐渊负手立于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目光如炬，手指点向几处关键隘口：“李先生所虑极是。粮草方面，我已奏请陛下，由户部侍郎陈明远大人协同督办，陈大人是陛下潜邸旧臣，素来刚正，且与京中其他派系牵扯不深，可保前期无忧。至于情报……” 他顿了顿，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严锋：“严锋，你挑选一批精干影卫，不必随行，化整为零，潜于通往北境的各条要道及重要城镇，建立三条独立的传讯线路。一旦官道消息有异，立刻启用暗线，确保消息畅通无阻。” “是！”严锋抱拳领命，眼神坚毅。 萧逐渊：“ 京中那些人，无非是想拖延我的脚步，或者让我在前方变成聋子瞎子。哼，岂能让他们如愿。陈明远是个稳妥人选，但也不能全然依赖，还需让父亲在京中暗中照应。” 另一名络腮胡将领洪声道：“世子，那王老将军那边我们此行，算是协理，这关系……” 萧逐渊抬手打断他：“王老将军是三朝元老，忠勇无双，镇守北境多年，威望素着。我们此行，是去查案，是去斩断西域伸过来的黑手，绝非去夺权掣肘。传令下去，所有人抵达北境后，对王老将军须执晚辈礼，一切军务调度，以老将军之令为先，不得有误！”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既是说给手下听，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北境军权平稳过渡至关重要，绝不能因他的到来而引发任何不必要的猜忌和动荡。 众人皆肃然应诺，心中对世子的格局又添几分敬佩。 萧逐渊心里很清楚：王老将军是定海神针，稳住北境离不开他。此去，锋芒应对西域与暗敌，而非内部。唯有将背后交给可信之人，才能无后顾之忧。 夜色渐深，议事方毕。众人领命而去，书房内只剩下萧逐渊一人。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远处，皇宫的轮廓在夜色中巍峨沉寂，更远处，是即将奔赴的未知与凶险。 他回到书案前，提笔蘸墨，略一思忖，开始写信。一封是给父亲老辅国公的，详细说明了京中需留意的人与事，以及他与时若离京后，府中内外需做的安排。另一封，则是写给时文正的，言辞恳切，既感谢岳父今日对时若的回护，也隐约表达了希望时珩能早日成长，将来互为驰援的期望。 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的是离京前最后、也是最全的布局。 而在丞相府，时文正也并未安寝。他坐在书案后，看着时珩今日新写的策论，目光欣慰，却又带着一丝忧虑。今日时若归来，虽言语从容，但他如何看不出那平静外表下隐藏的决心与对前路的凝重。他将时珩的策论放下，取过一张空白的奏折，沉吟良久，终于落笔。这是一封举荐贤才、充实朝堂的奏章，所列之人，皆为实干派或清流之士，意在趁此朝局变动之际，为陛下，也为这个国家，多留存几分元气与正气。 时文正 明白漩涡已起，独善其身已是奢望。既然注定要卷入，那便要为这天下，争一个更清明的将来。若儿与逐渊在前方搏杀，我这把老骨头，便在后方，为他们，也为这朝廷，扫除一些障碍，铺垫几分基石吧。 这一夜，京华无数宅院中，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暗中窃喜，有人辗转难眠，也有人秉烛夜谈，布局落子。权力的棋局上，新的博弈，随着萧逐渊与时若的即将离京，已悄然展开了新的篇章。 澄心园内，时若终于清点完毕，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腕子。萧逐渊也从书房回来，带着一身夜的凉意，却在她看过来时，化作一个温和的眼神。 “都安排妥当了”时若问。 “嗯。”萧逐渊走近，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三日后，卯时出发。” 时若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轻轻“嗯”了一声。 无需多言，前路漫漫，风雨同行。而这京城的最后一夜，在无声的默契与坚定的决心之中，缓缓流淌。棋局已布，只待执子之人，踏入那波澜壮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