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帅府初交锋，锋芒暗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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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黑水关帅府。 帅府内的陈设粗犷而实用，目光触及到的北境舆图覆盖整墙，上面密布着驻军点和哨卡。空气中混合着皮革、墨锭与一丝铁锈味，无声地述说着此地的性质。 主位之上，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端坐。他并未着甲，仅穿一身洗得发旧的靛蓝常服，但脊背挺直如松，那双阅尽烽火的眼睛平静扫视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沙场特有的杀伐之气。他便是镇北大将军王擎，北境军魂所系。王劲按剑立于其侧。 下方两侧，分坐着七八位北境军中的核心将领，气息彪悍，目光锐利如鹰，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步入帅府的萧逐渊与时若。目光复杂，混杂着对京官天然的审视、对他们年纪的轻视，以及对“钦差”身份带来的不确定性的排斥。 “末将萧逐渊（臣妇时若），参见大将军。”萧逐渊与时若上前，执的是标准的军中之礼，动作干净利落，不卑不亢。 王擎微微抬手，声音洪亮带着北地风沙磨砺出的沙哑：“萧钦差，萧夫人，不必多礼。坐。”他目光在萧逐渊身上停留片刻，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气度沉凝，不坠辅国公威名。”随即，目光转向时若，探究之意更深，“这位便是于殿前以奇术定鼎的萧夫人果非常人。” 王擎面色平静内心却也有几分感慨： 萧家小子，倒是块好材料，没被京城的富贵泡软了骨头。他这夫人，眼神清正，神态自若，绝非等闲。陛下此番用人，有点意思。 “大将军谬赞。”时若微微欠身，“雕虫小技，机缘巧合。北境将士浴血守土，方是真正的国之干城。” 简单的开场，礼数周全，却已过了一招，彼此都有了初步的掂量。 众人落座，亲兵奉上粗陶碗盛的浓茶。王擎没有任何寒暄，直接指向舆图，切入正题，手指敲在标记之处：“萧钦差，陛下旨意，老夫已悉知。协理北境边防，查办西域事务，还有那‘临机专断’之权……不知，钦差打算如何着手这北境防线，关乎国本，可非是纸上谈兵之地。” 那位面色赤红的参将李莽立刻洪声接口，带着边军特有的直率，语气中不的刁难很容易就听出来了：“大将军说得是！萧钦差，咱们北境的兄弟，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最怕的就是不懂行的人瞎指挥，平白送了弟兄们的性命！” 话音落下，几位将领的目光更添了几分压力，牢牢锁住萧逐渊。 萧逐渊与时若相对而视： 果然如此。须得先立住脚，方能行事。锋芒过露则引忌惮，过于谦退则被轻视。分寸至关重要。 萧逐渊面色沉静，端起陶碗饮了一口苦涩的茶汤，放下碗，目光平稳地迎向众将，最终定格于王擎：“大将军，李将军，诸位将军戍边辛劳，功在社稷，逐渊感佩于心。正因深知此地干系重大，逐渊此番前来，绝非为更易大将军与诸位多年心血的体系，徒增纷扰。” 他话锋微转，声音依旧不高，却陡然带上了一丝锐利：“然，赵乾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狼嚎谷密道被其利用，致刘振将军殉国，此乃北境防线之裂痕，更是我等披甲人之奇耻！若不能将此裂痕彻底弥合，将内外勾结之毒瘤彻底铲除，今日可有一个赵乾，安知明日不会再有李乾、张乾届时，诸位将军以血肉铸就的边关长城，恐将从内部倾塌！” 他字字铿锵，句句砸中要害。提及刘振之死与赵乾叛变，几位与刘振交好的将领面色瞬间沉痛，李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吭声，只是拳头悄然握紧。 王擎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面上却不动声色：“依钦差之见，该如何弥合这裂痕，铲除这毒瘤” 萧逐渊起身，行至舆图前，手指精准点向狼嚎谷：“其一，彻查狼嚎谷及所有类似险隘隐秘，堵塞任何可能存在的疏漏。此事，需赖熟悉地形的边军弟兄为主导，逐渊所部，只负责协查与记录，绝不行掣肘之事。” 他指尖移动，划向边境沿线：“其二，严查边境互市、往来商队，尤其关注与西域关联。赵乾能与西域长期勾结，必有隐秘渠道流通情报物资。此事，需边军与地方官府协力，利用其对本地情形的洞察。” 最后，他转向王擎，语气转为诚挚：“至于北境整体防务，调度指挥，自有大将军运筹帷幄，陛下信重，三军仰赖。逐渊所为，意在为大将军肃清后方，斩断来自暗处的冷箭，让前线将士能心无旁骛，直面外敌！此非越俎代庖，实为查漏补缺，固我边关！” 一番陈词，有理有据，有节有度。既点明危机的严重性，提出了具体且需倚重边军的方案，又清晰界定自身权责范围，表达了充分的尊重与合作的诚意。 帅府内一时静默。众将脸上的质疑稍退，转为思索。这位年轻钦差，并非想象中的纨绔，其心性、眼光与手腕，皆不容小觑。 王擎含笑点头，暗道： 好！一番话滴水不漏，既立了威，又卖了好。把清查内奸与巩固边防绑在一起，让人无从反对。更难得的是懂得借力与合作，不争权，只做事。萧远有后矣！ 王擎沉吟片刻，洪声道：“钦差思虑周详，切中要害。清查险隘、严查边贸，确为当务之急。王劲！” “末将在！”王劲踏步而出。 “由你抽调得力人手，全力配合钦差行事，一应所需，优先供给，不得延误！” “遵令！” 王擎复又看向萧逐渊：“钦差需要什么，尽管与王劲沟通。北境军务繁杂，老夫便不事事躬亲了。” 这既是放权，亦是最终的考验，看他萧逐渊能否把握住这微妙的平衡。 “多谢大将军信重！”萧逐渊肃然拱手。 便在此时，一直静坐的时若，轻声开口，其声清越，瞬间吸引所有目光：“大将军，诸位将军，昨日妾身随夫君往狼嚎谷勘查，除常见厮杀痕迹外，尚于一背风岩壁下，发现些许异常。” 她抬眸，目光清正地看向王擎与诸将：“妾身疑心，当日刺杀刘将军者，除人类刺客外，或曾动用某种经特殊驯化、体型远超常犬的西域獒犬。此獒毛发暗红，性情凶悍绝伦，可用于正面冲阵撕裂防线，亦可执行追踪与定点扑杀。那特殊的腥气，或许是它们日常饮食或驯养环境中沾染的独特气味，正是它们留下的破绽。” “獒犬！”李莽浓眉紧拧，语气中惊疑参半，“他娘的，苍狼部的崽子们，自己像狼一样嗷嗷叫还不够，还真养起这种畜生来打仗了” 时若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原本以为赵乾案是里通外国的政治阴谋，此刻却牵扯出敌人利用猛兽作为战争工具的非常规手段。这不仅仅是一个情报，它意味着北境军队未来可能需要面对一种全新的、更加残酷血腥的作战方式，城墙、军阵在那种巨型猛兽的冲击面前，可能会暴露出新的弱点。 帅府内的气氛，因时若这几句基于物证的冷静推断，再次变得凝重而充满紧迫感。萧逐渊与时若的北境之行，在踏入帅府的第一个清晨，便成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那隐藏在黄沙与阴谋背后的、更具体、更狰狞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