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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牛这活儿，看着清闲，就是把牛牵到坡上让它吃草，其实里头藏着好多吓人的事。我才那么点大，就要一个人对付这些，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头一回差点丢小命，是端午前后。那会儿雨下得勤，溪沟里的水涨得老高，哗哗响，水都变黄了，看着就吓人。奶奶可不管这些，天刚亮就又吼又骂地催我出门：“死女子！磨蹭啥！牛饿得叫唤了听不见赶紧牵出去！坡上草正好！” 我没办法，只好牵着老牛往外走。路过溪沟边，看见那浑黄的水翻腾着，冲得岸边的石头乱滚，我心里直打鼓。奶奶吩咐了，放牛顺带割点嫩草回来晚上喂。平时水小的时候，我都是蹚过小溪，到对岸那片坎坎上去割，那里的草又嫩又肥。 可今天这水太大了，我看着就头晕。但我不敢不去，怕空手回去挨打。我瞅着水好像流得慢一点的地方，心一横，把牛绳子在岸边小树上绕了绕，挽起破裤腿，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往水里走。 水冰凉刺骨，一下子就没过了我的小腿肚子，冲得我晃了一下。我赶紧弯下腰，用手撑着旁边的石头，慢慢往前挪。水底下的石头长满了青苔，滑得很。我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总算快挪到对岸了，心里刚松一口气，伸手想去抓岸边的草棵子。 就在这时候，脚底下猛地一滑！踩到一块活动的石头了！我“啊呀！”一声，整个人一下子失去平衡，就往那湍急的水里倒去！ 水瞬间就没到了我的胸口，那股冲劲儿太大了，把我往下游推。我吓得魂都没了，手脚乱扑腾，呛了好几口浑水，又苦又涩，鼻子嗓子眼都火辣辣地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会拼命地挣扎。 水推着我往下冲，眼瞅着就要撞到前面一块突出水面的大石头上了！那一下要是撞实在了，我肯定就没命了！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我的破衣裳袖子好像被啥东西猛地挂了一下，扯得我胳膊生疼，但也让我往下冲的势头顿了一下。是岸边一棵歪脖子老柳树，长在水里，一根粗树枝刚好伸出来，挂住了我！ 我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死命抱住那根湿漉漉的树枝，整个人都吊在水里，水还在哗哗地冲着我。我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响，一点力气都没了，只会死死抱着树枝不撒手。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敢慢慢试着往岸边爬。手脚都软了，试了好几次，才连滚带爬地上了岸，一屁股瘫在泥地上，像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气，浑身湿透，冷得直哆嗦，眼泪这才后知后觉地哗哗流下来。 老牛在对岸“哞——”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叫我。 我看看那还在翻滚的浑水，再看看刚才差点淹死我的地方，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像打鼓。草也没割成，还差点把命丢了。 我在岸上坐了好久，等身上不那么抖了，才哆哆嗦嗦地绕远路，从上游水浅的地方慢慢蹚回来。牵上牛回家时，太阳都老高了。 一进院坝，奶奶看见我浑身湿透、空着手、脸色煞白的样子，非但没问一句，立马就开骂： “死哪里去滚水了弄这一身湿！叫你割的草呢喂你不如喂个畜生！畜生还能拉犁，你就会吃白食！愣着干啥滚去换衣服！换了下来喂猪！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我张了张嘴，想说刚才差点淹死，但看着她那张凶巴巴的脸，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说了她也不会信，说不定还得骂我找借口偷懒。 我低着头，拖着还是发软的双腿，默默走进屋。换下湿衣服的时候，看着胳膊上被树枝刮出的血道子，心里又委屈又害怕。 那天晚上，我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噩梦，梦里全是哗哗的黄水和喘不过气的感觉。 从那儿以后，我再也不敢在水大的时候轻易过溪沟了。也知道了，放牛这活儿，一点都不轻松，搞不好，真的会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