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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兴公路上的热闹劲儿，像一阵风，吹到小盾中学门口，就散了。学校那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像道分水岭，把外面的喧哗和里面的秩序，隔成了两个世界。 踏进校门，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粉笔灰、旧书本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暑假里疯长了一个多月的野草，被割得整整齐齐，露出湿漉漉的泥土。操场边那几棵老槐树，叶子还是墨绿墨绿的，但仔细看，叶尖已经有点发黄，风一吹，稀稀拉拉掉下几片。高音喇叭里放着有点跑调的运动员进行曲，吱吱啦啦的，带着一股子年代感。 公告栏前面，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都是来看分班名单的。吵吵嚷嚷，像一锅烧开了的粥。 “我在三班！你在几班” “哎呀！我跟小花分开了！她在五班！” “二班！谁在二班快看看！” 我和小燕燕也挤了进去，踮着脚尖，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自己的。初二年级的名单贴在最上面。我的心“怦怦”跳，一个暑假过去，不知道班里会有啥变化。 “平萍！快看！二班！咱俩都在初二二班！”小燕燕眼尖，先找到了，兴奋地拉着我的胳膊晃。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唐平萍”、“邱燕”两个名字，紧紧挨着。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老铁还在一个班。再往下看，熟悉的名字不少：王小丫、李石头、冉小星……张小花居然也在！还有马小军那几个人！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走走走！去教室看看！”小燕燕拉着我，往教学楼跑。 初二二班的教室，在二楼最东头。以前也是初二的教室，暑假刚粉刷过，墙壁白得晃眼，还能闻到淡淡的石灰水味儿。绿色的木门窗，玻璃擦得亮晶晶的。讲台是新换的，黑板也重新刷了墨汁，乌黑乌黑的。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像进了麻雀窝。一个暑假不见，同学们的变化可真不小！ 最明显的是个头！好多男生像雨后的春笋，“噌噌”地往上窜！以前坐第一排的李石头，现在得仰着头看他了，喉结也鼓了出来，说话声音变粗了，像公鸭嗓子。马小军那几个，更是高了一大截，肩膀也宽了，杵在教室后排，像半截铁塔。女生们变化没那么扎眼，但仔细看，也都抽条了，身段有了点小姑娘的轮廓，脸上褪去了不少稚气。 我和小燕燕走进教室，立刻有好几个女生围过来打招呼。 “平萍！邱燕！你们来啦！” “哇！平萍，你好像……没咋长高啊”一个女生心直口快地说。 我脸一热，有点尴尬。是啊，一个暑假过去，我好像真的没长多少，站在一群“窜天猴”中间，显得更矮小了。小燕燕也差不多，还是那么小巧。 “哎呀，长那么高干嘛浓缩才是精华！”小燕燕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拉着我找座位。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里钻出来，是冉小星。他还是老样子，又瘦又小，像颗没长开的豆芽菜，站在人高马大的同学旁边，更显单薄。他看见我们，笑了笑小声说：“平萍，小燕，你们也分到二班呀。” “冉小星！你也没长个儿啊！”小燕燕笑嘻嘻地拍了他肩膀一下。冉小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可能……晚长吧。” 看着冉小星，我心里那点因为没长高而产生的别扭，突然就淡了。还好，有个伴儿。 我们找了个中间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坐下，就听见后排传来一阵哄笑。是马小军那几个人，正围着张小花起哄。张小花一个暑假过去，好像更会打扮了，头发梳得光溜溜，扎了个时兴的马尾，穿着件粉色的新罩衫（虽然料子一般，但颜色鲜亮），脸上带着点得意的笑。 “哟！张小花开花了！越来越水灵了啊！”马小军吊儿郎当地说。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张小花啐了一口，眼神却往我们这边瞟，带着点挑衅。她大概也发现我没怎么长个儿，眼神里有点幸灾乐祸。 我没理她，低头整理书包。新学期，新课本，散发着油墨的清香。语文、数学、英语、物理（新增的！）、历史、地理、政治……书真厚！看着就头大。 “听说这学期物理老师可严了！作业超多！”前排的王小丫转过头，苦着脸说。 “数学老师也换了！是中心小学调来的‘冷面阎王’！”李石头压低声音，一脸神秘。 “啊真的啊那完了！”周围一片哀嚎。 正说着，上课铃“叮铃铃”地响了！尖锐刺耳，瞬间把所有的喧闹都压了下去。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同学们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腰板挺直，目视前方，像一群受惊的小鸟。 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由远及近。教室门被推开，班主任罗伟业老师走了进来。他还是老样子，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点名册和一张课程表。 他走到讲台前，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教室里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同学们，新学期开始了。”罗老师开口了，声音不高，但很有穿透力，“你们已经是初二的学生了，不再是初一刚进校门的小孩子。学业会更重，规矩要更严。我希望大家尽快收心，把暑假里野了的心思，都给我收回来！” 他顿了顿，开始点名。每个被点到名字的同学，都响亮地答“到”。点到张小花时，她声音格外清脆；点到马小军时，他拖长了调子，惹来罗老师一记严厉的眼刀。 点完名，罗老师开始宣布班委名单和一些新学期注意事项。我有点心不在焉，看着窗外。操场边上，那面红旗在微风里轻轻飘着。新学期就这么开始了。初二了，功课更难了，还要面对新的老师、新的挑战。马小军他们会不会更捣蛋张小花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物理难不难学……心里乱糟糟的。 “……文艺委员，还是由唐平萍同学担任。”罗老师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好对上罗老师的目光。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周围有几个同学也看向我，眼神各异，有羡慕，有无所谓，也有……比如张小花，那眼神里就带着点不服气。 “唐平萍同学上学期在文艺汇演中表现突出，为班级争了光。这学期学校还有活动，文艺委员的责任很重，希望你能继续努力。”罗老师补充了一句。 “是，老师。”我小声应道，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压力。文艺委员……好像除了发发歌谱、组织一下合唱，也没啥别的事应该……不难吧 下课铃响了，罗老师布置了打扫教室的任务，拿着教案走了。教室里瞬间又炸开了锅。同学们开始搬动桌椅，打扫卫生，互相打听暑假趣事，议论新老师，抱怨作业多……喧闹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我和小燕燕、冉小星分到一组擦玻璃。站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操场上来来往往的学生，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心里那种对新学期的忐忑和迷茫，渐渐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取代。 是挑战，也是新的开始吧。不管怎样，日子总得往前过。功课难，就多用功；同学调皮，就尽量躲着点；文艺委员的活儿，就尽力干好。就像五姑说的，只要肯下力气，总饿不死。学习，大概也是一个道理 至少，在这个2006年秋天的开端，在这个粉刷一新的初二二班教室里，我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小燕燕，看着默默用力擦玻璃的冉小星，看着窗外熟悉的校园和远山，心里忽然觉得，这初二的日子，也许……并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当然，这只是开学第一天。真正的“好戏”，恐怕还在后头呢。马小军、张小花、新来的“冷面”数学老师、厚厚的物理课本……这些“拦路虎”，正摩拳擦掌地等着我呢！ 哼，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唐平萍，山洞里爬出来的娃，啥阵仗没见过初二而已，放马过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