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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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原本需要十日的路程，他硬是缩短到了七日。越靠近清河县，他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派出去与家中联络的心腹，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这绝非吉兆。 这一日，天色阴沉，北风呼啸，竟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抵达清河县境时，已是傍晚，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武松顾不上歇息，打马直冲县城。 城门即将关闭，守城的兵卒认得武松，连忙放行。风雪中的清河县，街道上行人寥寥，透着一股异样的寂静。武松心中焦急，直奔家中。 远远望见那熟悉的小楼，武松的心猛地一沉——小楼紧闭，门上竟似贴过封条的痕迹，虽然已被撕去，但浆糊的印子还在！门口积雪无人打扫，一片死寂。 “大哥！嫂嫂！”武松翻身下马，冲到门前，用力拍打门板。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在风雪中传不了多远。 院内毫无回应。 武松眼中寒光一闪，后退两步，猛地一脚踹在门栓处！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门闩断裂，两扇门板轰然洞开。 院内积雪覆盖，空无一人，只有北风卷着雪沫在院中打旋。正屋的门虚掩着，武松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屋内冰冷如窖，炉灶是冷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武大郎平日躺卧的床铺上空空荡荡。武松的心直往下沉，他强压着恐慌，四下搜寻。 桌上落满了灰，角落里，他发现了几片干涸的、暗褐色的痕迹——是血迹！虽然被人粗略擦拭过，但未能完全清除。 “大哥！金莲！”武松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冲进自己的房间，又冲进潘金莲的房间，皆是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痕迹显示这里曾发生过搏斗或挣扎。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令武松内心不安。他终究是回来晚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哆哆嗦嗦地从院门探头探脑，是邻居乔郓哥！他见是武松，立刻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带着哭腔喊道：“武都头！您可算回来了！” 武松一把抓住乔郓哥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少年龇牙咧嘴：“郓哥儿！我大哥和嫂嫂呢发生什么事了！” 乔郓哥冻得嘴唇发紫，喘着气急声道：“三天前！三天前的晚上，来了一帮官差，说是奉了什么大人的令，来抓……抓武大娘子！说她是……是谋害亲夫的逃犯！” 武松目眦欲裂：“胡说八道！” “武大哥当时病得重，起来拦着，被……被他们推倒在地，吐了血……”乔郓哥眼泪直流，“后来就被他们带走了，说是关进大牢了！王婆那个老虔婆带着人，当天就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武松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谋害亲夫! 这简直是弥天大谎！是西门庆！一定是他！ “他们被关在哪里县衙大牢”武松的声音嘶哑。 乔郓哥摇头，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一开始是在县衙。但昨天……昨天我偷偷去打听，听牢里的一个老狱卒说，武大娘子……被张团练的人提走了，说是案情重大，要转移到守军大营单独关押！武大哥……武大哥好像病得更重了，还留在县衙大牢里……” 张团练！守军大营！ 武松瞬间明白了。西门庆这是利用张团练的兵权，将潘金莲控制在军队手中，脱离了县衙的管辖范围。那里是龙潭虎穴，一个女子被关进去，后果不堪设想！而将病重的兄长留在县衙大牢，分明是当作人质，牵制他的行动！ 好毒辣的计策！一石二鸟！ “王婆……西门庆……”武松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浑身散发出的杀气让身边的乔郓哥都吓得一哆嗦。 “都头……您……您可要小心啊！他们势大……”乔郓哥怯生生地提醒。 武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他现在需要确凿的证据，需要能一举扳倒西门庆和张团练的铁证！ 他想起了那份至关重要的账本！潘金莲是否来得及将它藏好是否已被王婆等人搜去 “郓哥儿，我走后，可有人从我家搜出什么东西比如……书本册子一类”武松急切地问。 乔郓哥努力回想：“搜得可乱了！但没见他们拿走什么书本……王婆倒是好像对一堆破布头很感兴趣，翻来翻去，最后骂骂咧咧地扔回去了。” 破布头武松心中一动，想起了潘金莲平日做女红的习惯。难道…… 他立刻冲进潘金莲的房间，目光锁定在墙角那个装碎布的筐子。筐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各种颜色的碎布散落一地。武松蹲下身，仔细翻捡。他的手触碰到几块质地稍厚、缝合处针脚格外细密紧实的布片。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其中一块的缝线，指尖触到了里面脆弱的纸张！找到了！ 武松心中狂喜，同时也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危急关头，竟有如此的机智和胆魄！ 他迅速将其余几块藏有账页的布片找出，妥善收入怀中。这薄薄的几页纸，此刻重逾千斤，是洗刷冤屈、报仇雪恨的唯一希望！ “郓哥儿，你立了大功！”武松重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现在立刻出城，去恩州府找我师兄……”他低声对乔郓哥吩咐了一番，将一份抄录的账本和一份血书信托付给他。 乔郓哥听得一脸郑重，用力点头：“都头放心！我就是拼了命，也一定送到！” 送走乔郓哥，武松站在风雪弥漫的破败院落中，眼神如同最寒冷的冰。账本在手，他有了反击的武器，但如何用好这把武器，需要周密的计划。直接去知府衙门告状西门庆和张团练在官场盘根错节，很可能消息走漏，打草惊蛇，甚至会危及兄嫂的性命。 他需要一个万全之策，一个将敌人一击毙命的策略。 而现在，他最需要确定的是潘金莲的安危。守军大营，龙潭虎穴，他必须闯一闯。 武松提起朴刀，转身进入漫天风雪当中，身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街道尽头。今夜，清河县注定无眠。 风雪更急了，仿佛在呜咽着预示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