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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镇，陈家演武场。 晌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青石板地面滚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汗水混合的焦躁气味。 “下一个，陈尘！” 高台上，负责年度测灵的三长老声音淡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他的名字在一众陈家少年少女中显得格外突兀，不是因为出色，而是因为……刺耳。 台下队伍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啧，这废物还真敢来啊我还以为他今年学乖了，会找个地缝钻进去呢。” “脸皮厚呗，年年测年年垫底，年年给咱们主家这一支丢人，我都替他害臊。” “嘘，小声点，他好歹是……不过话说回来，旁系就是旁系，血脉稀薄得像水一样，出个废物也不奇怪。”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围过来，钻入陈尘的耳朵。他站在队伍末尾，身形比同龄人略显单薄，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紧紧攥着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深处那抹几乎被磨平了的倔强。他习惯了，三年了，自从三年前那次意外导致他经脉滞涩，修为不进反退后，这样的场景每年都要重复一次。 他深吸一口滚烫的空气，迈步走出队伍，走向高台中央那块半人高的测灵石碑。 途径主家子弟队伍时，一个华服少年故意伸出了脚。 陈尘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哈哈哈！”华服少年陈浩笑得最大声，他身旁的几个狗腿子也跟着哄笑。陈浩是二长老的孙子，炼气三层的修为，在年轻一辈里也算不错，平日最爱以欺辱陈尘为乐。 陈尘稳住身形，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陈浩一眼。他只是沉默地走到测灵石前，在那无数道或嘲讽、或怜悯、或漠然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将手掌按在了冰凉的碑面上。 微弱的灵力从他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挤出，注入石碑。 一秒，两秒…… 石碑毫无反应，连最底层代表炼气一层的微光都未曾亮起。 死寂。 比刚才的嘲笑更令人难堪的死寂。 随即，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炼气一层都没有！彻底废了！” “滚下去吧！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陈家之耻！” 高台上，三长老的眉头紧紧皱起，厌恶地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脏东西：“灵力全无，经脉堵塞！劣等！下一个！” 那一声“劣等”，如同最终的审判，冰冷地砸在陈尘心上。 他收回手，掌心还残留着石碑的冰凉，却远不及心头的冷。他转身，一步步走下高台，身后的喧嚣和嘲笑仿佛与他隔了一层无形的膜，变得模糊而遥远。 …… 测灵结束，人群散去。 陈尘没有回家，那个位于陈家宅院最偏僻角落、只有一间破旧瓦房的小院。他绕到演武场后方的杂物房，拿起比自己还高的扫帚，开始清扫偌大的演武场。 这是家族分配给“无用之人”的杂役，也是他换取微薄生活资源的唯一方式。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紧紧贴在瘦削的脊背上。沉重的扫帚每一次拖动都耗费着他本就不多的力气。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显得孤寂而凄凉。 “哟，这不是咱们的‘天才’尘少爷吗怎么还在干这粗活啊” 令人厌烦的声音再次响起。陈浩带着两个跟班，去而复返，故意晃到了这里，显然是来找茬的。 陈尘握紧了扫帚柄，没有停下动作。 陈浩见他不理，觉得失了面子，上前一脚踹翻了他刚扫成一堆的落叶和灰尘。 “废物！跟你说话呢！聋了” 尘土飞扬，扑了陈尘一脸。 他终于停下动作，慢慢直起腰，看向陈浩。他的眼神很静，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到底。 这眼神让陈浩莫名地一阵心悸，随即愈发恼怒：“看什么看你这废物还敢瞪我呸！占着陈家子弟的名分，浪费粮食！我看你连给本少爷提鞋都不配！” 说着，他竟运转灵力，一掌朝着陈尘胸口拍来！炼气三层的力量，足以让毫无防备的陈尘重伤。 陈尘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躲，但那掌风已然临体！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女声响起：“住手！” 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挡在了陈尘身前。 陈浩那一掌硬生生停住，掌风带起了来人的发丝。 是林婉儿。住在陈尘隔壁的邻家女孩，父母早亡，跟着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她小脸煞白，却张开双臂，倔强地护在陈尘前面。 “陈浩少爷，族内禁止私斗！你……你不能这样！” 陈浩看清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林婉儿虽然穿着朴素，但身段已经开始发育，容颜清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早已引起不少年轻子弟的觊觎。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婉儿妹妹。”陈浩收回手，嬉皮笑脸地道，“怎么心疼你这废物情郎了跟着这么个废物有什么前途不如跟了本少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他竟伸手想去摸林婉儿的脸。 陈尘猛地将林婉儿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陈浩的手。他的动作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浩的手落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妈的，给脸不要脸！真当本少爷不敢动你们” 他身上灵力再次涌动，显然动了真怒。 林婉儿吓得紧紧抓住陈尘背后的衣服，身体微微发抖。 陈尘将扫帚横在身前，眼神冰冷地盯着陈浩，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狼，尽管弱小，却露出了獠牙。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浩哥！浩哥！三长老找你呢！好像有急事！”一个跟班突然跑过来喊道。 陈浩动作一顿，狠狠瞪了陈尘和林婉儿一眼，特别是目光在林婉儿初具规模的胸脯上剐了一下，啐了一口：“呸！算你们走运！废物，还有你这小贱人，给本少爷等着！” 说完，这才悻悻地带着跟班离开。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陈尘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但握着扫帚的手依然因为用力而在轻颤。 “尘哥哥，你没事吧”林婉儿转到陈尘身前，仰着小脸，眼中满是担忧和后怕，眼眶微微泛红。 “我没事。”陈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眼前少女清澈的眼眸，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不该出来的，更不该挡在我前面。他很危险。” “我不能看着他们欺负你！”林婉儿语气坚定，随即又低下头，声音变小，“而且……尘哥哥你以前也总是保护我的……” 陈尘沉默了一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他还是那个被誉为陈家希望的天才少年的时候。 “以后别这样了。”他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弯腰，想重新收拾被踢散的垃圾。 “我来帮你！”林婉儿也连忙蹲下帮忙。 两人沉默地收拾着。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融在一起。 靠近时，陈尘能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像是某种野花的味道，很干净，很好闻。偶尔手臂不经意地触碰，能感受到她肌肤的细腻和温软。 林婉儿似乎也有些紧张，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呼吸微微急促，小巧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弯腰时，衣领微微敞开些许，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再往下，则是微微隆起的一抹诱人弧度，在粗布衣衫下勾勒出青涩而动人的曲线。 陈尘立刻移开目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底莫名生出一丝燥热。他强迫自己压下这丝异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天快黑了，你快回去吧，奶奶该担心了。”陈尘站起身，语气尽量平静。 林婉儿也站起来，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那……尘哥哥你也早点回去。” “嗯。” 看着林婉儿一步三回头、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陈尘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屈辱和不甘！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粗糙的墙壁上！ 砰！ 手背瞬间破皮，渗出血迹，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为什么 凭什么！ 就因为经脉堵塞，他就活该被欺辱活该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觊觎她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 陈浩那双淫邪的眼睛，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 力量！我需要力量！ 他内心在疯狂呐喊，但干涸的经脉和空荡荡的丹田如同冰冷的枷锁，将他死死困在绝望的深渊。 夜幕彻底降临，四周寂静无声。 陈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却没有回自己的小屋，而是鬼使神差地走上了小镇后山的断魂崖。 这里是青木镇的禁地，传说崖底连接着九幽，深不见底，时有瘴气溢出，凡人靠近非死即伤。平日里根本无人会来。 崖边风声凄厉，如鬼哭狼嚎。 陈尘站在崖边，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和冲动。 或许……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结束了这毫无希望的痛苦，结束了这无休止的屈辱。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疯狂地滋长，诱惑着他。 他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前倾。 就在此时！ 夜空中，毫无征兆地划过一道极其耀眼刺目的紫红色流光！那光芒如此炽盛，瞬间照亮了整个崖顶，甚至压过了凄冷的月光！ 轰！ 流光并非划过天际，而是如同陨星般，拖着长长的尾焰，直直地朝着断魂崖坠砸而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陈尘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大地剧烈震颤！他被一股强大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碎石尘土劈头盖脸地砸落。 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 前方不远处，崖边的空地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焦黑坑洞，坑洞中心，一团约莫拳头大小的紫红色光芒正在缓缓收敛、明灭不定，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而又带着一丝诡异炽热的气息。 那是什么 天降异宝 陈尘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变得滚烫。求生的本能，以及对那未知光芒的好奇与渴望，驱使他忘记了轻生的念头。 他咬着牙，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艰难地朝着那坑洞爬去。 越靠近，那股灼热的气息越是明显，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但他奇异般地并没有感到被灼伤，反而觉得体内那死寂多年的经脉，似乎受到某种牵引，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悸动 这个发现让他心脏狂跳！ 他屏住呼吸，终于爬到了坑洞边缘。 坑底中心，那团紫红色的光芒终于彻底内敛，显露出它的本体——那并非想象中的宝石或金属，而是一枚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甚规则的碎片，边缘嶙峋，像是从某件更大的器物上碎裂下来的。 碎片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底色，表面却布满了极其复杂、玄奥的紫红色纹路，那些纹路仿佛拥有生命般，在缓缓流动，散发出微光，隐隐构成一幅幅极尽古老、模糊、却又引人遐想的图案。 那些图案似乎描绘着阴阳交织、日月同辉、龙凤和鸣……甚至还有一些更加原始、更加难以名状的、关于生命本源交融的奇异景象，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和强大的力量感。 只是看着，就让人面红耳赤，气血翻腾，心底最原始的欲望仿佛被轻轻拨动。 陈尘着魔般地伸出手，颤抖着，一点点地靠近那枚神秘的碎片。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碎片。 触感温热，并不烫手，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亲和感。 就在接触的刹那！ “嗡——！” 碎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瞬间将陈尘彻底吞没！ 一股浩瀚无边、却又温和无比的能量洪流，顺着他的手臂，蛮横而又巧妙地涌入他干涸死寂的经脉之中！ “呃啊——！” 陈尘忍不住发出一声既痛苦又舒爽的呻吟，感觉身体仿佛要被撑爆，又像是久旱的逢甘霖的土地，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欢呼雀跃！ 与此同时，一段庞杂晦涩、却直指大道本源的古老信息，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阴阳混沌诀》！ 无数关于阴阳、生死、交融、炼化、夺取、反哺……的玄奥法诀和无法言说的旖旎画面在他意识中疯狂闪现！ 剧烈的冲击之下，陈尘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昏死过去的前一刻，仿佛听到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无尽慵懒和魅惑的女子呢喃，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唔……沉睡了多久……终于……等到一个勉强契合的纯阳之躯了么……小家伙……味道似乎……不错呢……” 那声音缥缈勾人，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和……饥渴 断魂崖上，重归寂静。 只有那枚嵌入地面的神秘碎片，散发着幽幽的紫红色光芒，如同一只缓缓睁开的、魅惑众生的眼睛。 而陈尘的身体，正被这光芒温柔地包裹着，他破皮的手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体内的经脉在这股外来力量的冲刷下，发出细微的、几不可闻的碎裂声响……仿佛某种坚固的枷锁，正在悄然崩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