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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巷的黑暗粘稠得如同石油，馊臭味和腐败的气息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林烬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着胸腔里灼烧的炭火。左肩的伤口已经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的钝痛，与体内那名为“蚀骨”的毒素引发的深层虚弱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志力碾碎。 他死死盯着手中追踪器屏幕上那个微弱却执着闪烁的红点。它移动的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正朝着老城区更深处、那片连地图都懒得详细标注的迷宫般的棚户区而去。 不能跟丢。 他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血腥味，是之前强行压抑咳嗽时咬破的。这细微的痛感反而刺激了他近乎麻木的神经。他猛地直起身，脱离墙壁的支撑，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金星乱冒，耳畔嗡嗡作响。 稳住！ 他深吸一口巷子里污浊的空气，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下，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脚步是虚浮的，仿佛踩在棉花上。地面似乎在不规则地起伏。他知道这是毒素影响平衡感和肌肉控制的前兆。他必须用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去对抗这种身体本能的“背叛”。 追踪器的屏幕是他此刻唯一的光源，也是他仅存的航标。 红点穿过一条堆满废弃建材的小路，拐进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两侧墙壁几乎要合拢的窄巷。巷子深处传来野猫警惕的嘶叫和垃圾被翻动的窸窣声。 林烬跟了进去。巷子极窄，黑暗几乎实质化。他不得不侧着身子，受伤的左肩不可避免地摩擦着潮湿长满苔藓的墙壁，带来一阵阵刺骨的湿冷和摩擦的剧痛。他屏住呼吸，将全部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前方细微的脚步声，眼睛适应着几乎为零的光线。 前面的脚步声似乎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是否被跟踪。 林烬立刻静止，将自己融入墙壁的阴影，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撞击着耳膜。他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椎滑落，带走本就稀缺的体温。 几秒后，脚步声再次响起，继续向前。 林烬稍等片刻，才再次跟上。他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在狭窄、污秽的通道中无声穿行，只有追踪器屏幕上那个移动的红点，证明着他并非幽灵。 穿出窄巷，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弃院落。几栋摇摇欲坠的破败小楼环抱着中央的空地，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工业垃圾和生活废弃物，形成一片钢铁与腐殖质混合的怪异地貌。红点在此处停了下来，不再移动。 目标停下了。是在这里接头还是到了巢穴 林烬潜伏在窄巷出口的阴影里，如同石像般凝固。他仔细观察着院落。那几栋小楼黑黢黢的窗口像怪兽的眼睛，窥视着这片被遗忘的土地。空地上的垃圾堆提供了绝佳的藏身点，但也可能是陷阱。 他需要确认目标的具体位置，以及……是否有同伙。 他缓缓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从作战服一个隐蔽的口袋里，取出一枚只有纽扣大小的、具备热成像和运动传感功能的微型侦察器。他用指尖将其轻轻弹出，侦察器无声地滚落到前方不远处的垃圾堆后面，红色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表示开始工作。 他低下头，看向绑在手腕上的微型接收屏。 屏幕亮起，呈现出经过处理的、绿莹莹的热成像画面。很快，他锁定了目标——一个躲在空地中央、一个半埋入土的巨大铁罐后面的人形热源，正在轻微地活动着，似乎有些焦躁。 只有一个人 林烬眉头微蹙。这不太对劲。如果只是单纯的观察和汇报，不应该只有一个人深入这种地方。是诱饵还是……对方也足够自信，或者说，足够轻视此刻状态下的他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右手的指关节，感受着格洛克19手枪冰冷的枪柄带来的熟悉触感。无论是不是陷阱，他都必须靠近。他需要信息，需要找到解毒剂的线索，或者至少，抓住一个能问出点东西的舌头。 他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开始借助垃圾堆的阴影，向着那个巨大的铁罐迂回靠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落地无声，尽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他已经能隐约听到铁罐后面传来的、压抑的呼吸声，甚至能闻到一丝淡淡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属于某种特定品牌发胶的味道。 十米！ 就在他准备发起突击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踩断了细小树枝的声音，从他侧后方传来！ 不是他发出的！ 有埋伏！ 林烬心中警铃大作，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刻，身体已经本能地向侧前方猛扑出去！同时右手闪电般拔出手枪！ “咻！咻！咻！” 三发安装了高效消音器的子弹，如同毒蛇吐信，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打在他刚才藏身的位置，将一堆塑料垃圾打得碎屑纷飞！ 对方不止一个人！而且，枪法精准，配合默契！ 林烬落地翻滚，不顾左肩传来的、几乎让他晕厥的撕裂痛楚，借着翻滚的势头，躲到了另一个生锈的金属货箱后面。子弹紧随而至，打在货箱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火星四溅！ 他背靠着货箱，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毒素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他中计了。那个明显的目标，果然是个诱饵。真正的杀手，一直潜伏在暗处，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出来吧，‘死神’。”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冰冷而扭曲的声音，在废弃院落的上空回荡起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我们知道你中了‘蚀骨’，撑不了多久了。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林烬没有回应。他快速调整着呼吸，试图重新凝聚起涣散的精力。他听着脚步声，判断着对方的位置。至少有两个，可能三个，正在从不同的方向，缓缓逼近他藏身的货箱。 绝境。 体力濒临枯竭，毒素持续侵蚀，敌人数量不明，且占据绝对主动。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接收屏，那个作为诱饵的热源依旧躲在铁罐后面，没有移动。而另外两个新的热源，正一左一右，如同钳子般向他合围而来。 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最终落在几米外，一个倾倒的、里面满是漆黑粘稠未知液体的化学桶上。桶身上有一个模糊的、代表易燃的标识。 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货箱后探出身子，手中的格洛克19对着左侧逼近的热源方向，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声在寂静的院落里炸响，打破了之前的死寂！他不在乎是否命中，只求压制！ 果然，左侧的敌人被火力暂时逼退，寻找掩体。 就在这一瞬间的空档，林烬将枪口猛地转向那个化学桶，瞄准桶身大概的位置，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击中金属桶身，溅起一溜火星！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子弹只是打穿了桶壁，里面漆黑的液体汩汩涌出，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失败了标识是错的还是里面的物质已经失效 林烬的心沉了下去。 “呵……”那个变声器的冷笑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垂死挣扎。” 右侧的敌人已经趁机逼近到了极近的距离！林烬甚至能听到对方拉枪栓上膛的轻微声响！ 结束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远超普通枪声的爆炸，猛地从院落入口方向传来！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金属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入！一辆不知道何时停在那里的、经过重度改装的黑色越野车，用车头撞开了残破的院墙，如同狂暴的巨兽般冲了进来！车顶，一挺狰狞的重机枪喷吐出长达半米的火舌，子弹如同金属风暴，瞬间覆盖了右侧那个即将对林烬发动致命一击的敌人所在区域！ “哒哒哒哒哒——！！” 那名敌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狂暴的弹雨彻底撕碎！ 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强大的火力支援！ 林烬靠在货箱上，看着那辆如同战神降临般的越野车，看着车顶那个操控着重机枪的、熟悉的身影——是秦风手下最精锐的行动队员之一！ 秦风来了！ “左侧！九点钟方向垃圾堆后！”林烬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大概是秦风通讯频道的方向低吼。 越野车立刻调转枪口，重机枪的怒吼再次响起，将左侧那个刚刚露头的敌人连同他藏身的垃圾堆一同打成了筛子！ 战局在瞬间逆转！ 那个躲在铁罐后的诱饵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热成像显示他正在慌乱地试图逃离。 “抓活的！”秦风的声音透过车载扩音器传来，清晰而冷厉。 几名穿着防弹衣、装备精良的队员从越野车后迅速跃出，如同猎犬般扑向那个试图逃跑的诱饵。 林烬看着这一切，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那股强行压制的虚弱和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沿着货箱缓缓滑坐到地上，眼前彻底被黑暗占据。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快速跑到他身边，扶住了他下滑的身体。 “撑住！林烬！撑住！”是秦风焦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毒影追踪，以惨烈的代价，暂时划上了句号。 但猎手与猎物的游戏，远未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