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是……最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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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元的风波刚平息没两天，更重的担子就压了下来——殿试。 这才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直面天颜，一策定乾坤。 小院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如果说之前会试备考是紧张，那现在就是一片近乎凝滞的寂静。 林晏彻底化身成了“无声的幽灵”。 走路 踮着脚尖，像只踩在棉花上的猫，落地无声。 关门 慢动作回放，一点点挪动门扇，生怕发出一点“吱呀”。 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书房里那位正在“冲刺”的人。 他大部分时间就缩在自己的软榻上，抱着一本翻烂了的闲书，眼睛却时不时瞟向书案后那个纹丝不动的身影。 谢霄面前的书籍换成了厚厚的邸报和前朝奏议汇编（光幕则在高速分析着皇帝的近期谕旨和朝堂风向）。 他看得极慢，眼神沉凝专注，指尖偶尔在袖中微动，像是在梳理着最精密的脉络。 林晏看着，心也跟着揪紧。连院子里的麻雀叫，他都觉得太吵了，恨不能拿弹弓打下来。 …… 这天，林晏神秘兮兮地抱着一卷纸溜进书房，脸上带着点小得意。 “谢兄！看我搞到什么好东西了！”他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绝世机密，把纸卷在谢霄面前摊开。上面密密麻麻抄录着一些题目，看格式和措辞，赫然是历年殿试的策问题目！ “我问皇帝舅舅要的！”林晏挺起小胸脯，随即又换上严肃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小脸，背着手在书案前踱了两步，模仿着皇帝那种威严（但在他身上显得有点滑稽）的腔调： “咳咳！谢霄！朕观近年漕运多弊，耗损日增，民怨时有。卿可有良策，以解此困” 他努力绷着脸，小眼神瞟着谢霄，等着他回答。 谢霄从书卷中抬起头，看着林晏那副努力装大人、却掩不住少年稚气的“陛下”模样，素来清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墨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没有戳穿林晏的煞有介事，反而放下手中的书卷，正襟危坐，对着这位“小皇帝”，语气沉稳清晰，条理分明地阐述起自己对漕运积弊的分析和改良之策。内容深入浅出，甚至结合了光幕中未来的一些物流管理理念（当然做了模糊处理）。 林晏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他不太懂那些具体的“清淤”、“分段运输”、“损耗包干”是什么意思，但谢兄那沉稳自信的气度和条理清晰的论述，让他觉得无比厉害！他不知不觉忘了自己“陛下”的身份，托着腮，听得入了迷。 …… 殿试需着特制的贡士服。 这天，裁缝铺终于把赶制好的礼服送来了。深蓝色的锦缎，绣着暗色的云纹，配着同色的儒巾，庄重而典雅。 林晏比谢霄本人还在意。他围着谢霄转了好几圈，小脸绷着，像在检查什么稀世珍宝。 “领口！领口这里是不是有点紧”他伸手拉了拉谢霄的领子。 “袖口！袖口长度正好吗写字方不方便” “腰带！腰带系紧点！这样显得精神！” “下摆！下摆平整吗有没有线头” 他像个最挑剔的管家，事无巨细地检查着，还非要谢霄抬抬胳膊，走两步，确认没有任何不妥。谢霄被他摆弄得有些无奈，只能配合。 检查完毕，林晏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合身！真好看！” 他趁谢霄不注意，飞快地从自己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三角平安符，上面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不知道是他自己绣的还是哪里求来的）。 他做贼似的，迅速拉开谢霄礼服的衣襟内袋，把平安符塞了进去，还轻轻拍了拍。 谢霄察觉了他的小动作，低头看了看衣襟。林晏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蹦开两步，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 殿试前夜。 小院里静得能听到烛芯燃烧的噼啪声。 谢霄坐在书案前，没有再翻书。指尖在袖中极其轻微地滑动着，光幕上最后一遍梳理着明日可能涉及的议题、数据支撑、以及面圣时需要注意的仪态和应答节奏。 他的眼神比平时更加深邃沉凝，像幽静的深潭，表面无波，内里却暗流涌动。 林晏没有像往常一样缩在软榻上。他搬了个小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谢霄身边不远的地方。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谢霄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内敛的紧绷感。 他破天荒地没有说一句话，没有问一个问题。只是默默地坐着，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许久，他像是鼓足了勇气，轻轻地、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覆盖在谢霄搁在膝上的手背上。 谢霄滑动的手指微微一顿。 林晏的手心温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汗湿。 他握住了谢霄微凉的手指，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笨拙而坚定的力量。他抬起头，看着谢霄沉静的侧脸，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谢兄，”他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信任，“别担心。你一定行的。你是……最厉害的。” 这简单直白的话语，像一颗温热的石子，投入了谢霄此刻暗流汹涌的心湖。 他反手，轻轻地、却有力地回握了一下林晏的手。没有言语，但那紧握的力度，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回应。 …… 夜更深了。 更漏滴答，清晰可闻。 殿试需在黎明前入宫，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就得起身准备。 林晏早早地爬上了谢霄的床铺，自觉地滚到了最里侧，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只露出小半张脸。 他紧闭着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谢兄，我睡了！绝对安静！绝不吵你！你也快睡吧！养足精神！” 谢霄洗漱完毕，吹熄了烛火，在床外侧躺下。黑暗瞬间笼罩了房间。 身边传来林晏努力放平、却依旧能听出刻意放缓的呼吸声。他显然没睡着，还在努力履行“绝不吵你”的诺言。 谢霄在黑暗中睁着眼。明日面圣，是他融入这个时代权力核心、完成研究目标的关键一步。光幕上的数据和预案在脑海中反复推演。 然而，在这紧张的前夜，身侧少年那努力压抑的呼吸声，和他笨拙却温暖的安慰，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奇异地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躁动不安。 他微微侧过头，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能模糊看到林晏紧闭着眼、睫毛却在微微颤动的轮廓。 那份努力装睡的乖巧和全然的信任，像一泓清泉，无声地流淌进心田。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而宁静的感觉，悄然弥漫开来，覆盖了所有的推演和算计。 谢霄缓缓闭上眼睛，听着身边少年努力放轻的呼吸声，纷繁的思绪渐渐沉淀。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了。 黑暗中，只有两人交错的、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更漏不紧不慢的滴答声，共同守候着黎明前最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