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身世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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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掠过佛堂的屋檐,铜铃轻晃,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薛明蕙立于廊下,指尖摩挲着袖中帕子。那帕子上沾着血,尚未干透,边缘已微微发黑。 她未曾移动,也未抬头,只静静听着远处宫中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步逼近。 乾元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元启帝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仿佛久未饮水。 “查。” 这两个字落下,殿内群臣皆垂首不语。二皇子跪在中央,身披蟒袍,压着金砖。他左手小指戴着一枚翡翠扳指,正不停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薛明蕙站在偏殿回廊,距大殿不过十步,却似隔着一层无形屏障。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沉重。 昨夜,她命人将一份旧档呈至皇帝案前。纸上记载的是永宁三年冬日之事:北狄公主前来和亲,三月后猝然离世,留下一子,交由一名宫女抚养。那宫女,正是二皇子的乳母。 她并未亲自出面,亦未露脸。只是让青崖换上小太监衣裳,在送茶的托盘底下夹了一张纸。如今那页纸正静静躺在御案之上。元启帝看了许久,手一直在颤抖。 “沈从吾。”皇帝忽然唤道。 太医令上前,低头应道:“臣在。” “你说,北狄皇族可有特殊病症” 沈从吾略一停顿,答道:“回陛下,医书记载,北狄王室有一宿疾,每逢农历初一,手掌会渗血,须涂抹特制药膏,否则三日内便会高热昏厥。” 殿中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二皇子的手。 他小指戴着扳指,掌心缠着一层薄纱,平日无人留意。此刻,却被无数双眼睛紧盯。 元启帝缓缓起身:“来人,为二皇子验手。” “皇兄!”二皇子猛然抬头,“这是陷害!我自幼体弱,手指有旧伤,包纱只为避风,与血脉毫无关联!” “拿下。”元启帝看也不看他一眼。 两名侍卫上前,左右架住他的手臂。二皇子挣扎片刻,袖口翻起,露出腕内一道暗红疤痕——形状不规则,像是幼年烫伤,隐约如狼头轮廓。 无人言语。 侍卫伸手去解他掌心的纱布,二皇子猛地后缩,整个人摔倒在地,撞上金砖,发出沉闷声响。 “朕命你验!”元启帝拍案而起,龙袍上的朱砂粉簌簌震落。 纱布终被扯开。 当那只手掌朝天展露的刹那,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掌心中央,一块皮肤呈暗红色,似刚止血又被擦拭干净,边缘尚存湿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沈从吾趋前一步,取出一根银针轻轻触碰。针尖沾染些许液体,他凝视片刻,低声禀报:“陛下,是血。” 殿内鸦雀无声。 二皇子面色惨白,唇瓣微颤,欲言又止。 元启帝颓然跌坐回椅,扶额低语:“原来...是你。” 薛明蕙立于殿外,闭上了眼。她早知会有这一幕。昨夜她咳出一口血,血纹中浮现的画面是一个女子抱着婴儿跪于雪地,身后宫墙上刻着“永宁三年冬”五个字。那时她尚存疑虑,直至今日清晨听闻乳母被捕审问,方才确信无疑。 她再次抚过袖中帕子,血仍在缓缓渗出。 这时,外头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 两名禁军押着一位老妇入殿。她身穿粗布衣,满头花白,步履蹒跚——正是二皇子的乳母张氏。 “张氏,你可知罪”元启帝声音低沉。 老妇跪地,额头触地,默然不语。 “如实招来,可免一死。”元启帝道,“若再隐瞒,当场杖毙。” 张氏依旧不动。 校尉举起棍棒示威。她终于抬头,满脸沟壑,眼中噙满泪水。 “我说...我说。” 她的声音嘶哑,似多年未曾开口。 “那年冬天,北狄公主难产,血流不止。接生之人尽数被杀。孩子落地时浑身是血。公主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替我活下去’...后来皇上驾到,看了一眼孩子,说不能留名,也不能杀,让我抱走,养于宫外。” 她顿了顿,望着二皇子,眼神复杂:“他是您的儿子,陛下。您亲口说过,只要瞒住天下,将来有用。” 元启帝身躯一震,猛然站起:“胡言乱语!我何时有过此子!” “您忘了”张氏苦笑,“您亲自为他取名,承恪——承天之命,恪守本分。您说,待时机成熟,便让他归来。” 殿中哗然四起。 二皇子坐在地上,面容扭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所以...我是你的儿子”他盯着元启帝,声音发抖,“那你为何将我交给北狄人抚养为何迫我认他人作父!” “住口!”元启帝怒吼,“你母亲是北狄公主,两国和亲本为权宜之计!她既已亡故,若你留在宫中,只会引发战祸!我送你出去,是为了保全你性命!” “保我性命”二皇子冷笑,声量渐高,“那你为何在我五岁那年,派刺客屠尽我乳母全家为何每年派人监视我饮食你怕的根本不是战争,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曝光于天下!” 元启帝喘息不止,手指着他,竟说不出话来。 群臣低头静立,无人发声。有人悄然退后半步,远离二皇子。 薛明蕙立于殿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等这一天,太久太久。 并非为了复仇,也不是要搅乱朝纲。她只求此人彻底倒台,永无翻身之日。 因为她清楚,只要他还活着,谢珩就不得不继续装疯卖傻,边关百姓便永无宁日。 她轻轻咳嗽一声,一丝鲜血自嘴角滑落,滴在帕子上。血迹蔓延开来,隐约勾勒出一幅景象——宫墙、烈火、一名女子怀抱婴孩奔逃,身后追兵举着火把。 她心头一紧。 这不是预兆,而是记忆。 她的母亲,也曾在一个这样的夜里被人带走。那时她才五岁,藏身床底,听见外面喧闹,看见一双绣鞋倒在门槛边,鞋尖朝外,从此再未归来。 她紧紧攥住帕子,指甲几乎嵌进布料。 “李承恪!”元启帝突然暴喝,“你竟敢辱骂君父!你不过是个北狄野种,也配称皇子!” 二皇子身体一僵,缓缓抬头。 那一瞬,他眼中的光熄灭了。 他不再争辩,也不再愤怒,只是慢慢伏下身子,额头贴地,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儿臣...认罪。” 无人欢呼,亦无人求情。 他不再是二皇子,也不是王爷。他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一个被皇室抹去姓名的私生子,一个流淌着敌国血脉的存在。 元启帝挥袖:“押入天牢,候审定罪。其余同党,彻查到底。” 侍卫上前,拖走二皇子。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头。蟒袍在地上摩擦金砖,沾满尘灰。 薛明蕙转身欲行,忽又停下。 她再度咳嗽,这一次更重,鲜血直涌入口腔。她以手掩唇,指缝间渗出鲜红。 帕子已然湿透。 她低头凝视血迹,忽然发现图案变了——不再是宫墙与火光,而是一条蜿蜒小路,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个“薛”字。 她呼吸骤然收紧。 那是她家门前的路。 她家在城南,门口确有一块界碑,儿时她常坐在上面玩耍。 可此刻,那条路上浮现出黑影,仿佛有人行走。再往前,画面模糊不清,唯余一团浓稠的赤色,宛如鲜血,正顺着石碑缓缓流淌。 她猛然抬头,望向宫外。 风势更烈,吹得她的披帛狂舞。她伫立廊下,手中紧握帕子,指节发白。 不知何时,青崖已悄然立于她身后,轻声问道:“夫人,要回府吗” 她未答。 良久,才缓缓摇头。 “还不行。”她轻声道,“我还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