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细作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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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帐篷里的蜡烛还未熄灭。薛明蕙倚在椅中,肩头的伤口渗着血,呼吸急促。她手中紧攥着一方染血的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谢珩立于身侧,目光落在木桩上被缚的阿史那身上。那人低垂着头,似已昏厥。 “他会开口吗”薛明蕙轻声问,未曾抬眼。 “不会。”谢珩答得干脆,“这种人,宁死也不会吐一个字。” “那就让他看见该看的。”她掩住口,忽地咳了一声。一口鲜血溅在帕子上,缓缓晕开。 血迹渐渐显出一座府邸轮廓——朱门高墙,飞檐翘角,正是京城二皇子府的模样。 她将帕子举到阿史那眼前,声音冷如寒霜:“你的主子,不在边关。” 阿史那眼皮微颤,却未睁眼。 薛明蕙又咳了一声,血珠滴落在地。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每次传递消息,都有人记下时间、路线与暗语。你以为藏得隐秘,其实早已漏洞百出。” 阿史那忽然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你说这些...”他嗓音沙哑,“就是为了逼我动手”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头,手腕一挣,绳索应声而断。他直扑薛明蕙,朝她面门袭来。 谢珩早有防备。判官笔自袖中滑出,反手一刺,笔尖穿透其胸膛。阿史那身形一顿,胸前已穿出一个血洞。 他低头看着那截黑笔杆,喉间发出咯咯声响,嘴角仍挂着笑。随即,黑血自口中涌出,身子向后倒去,抽搐两下,再无动静。 薛明蕙喘息着扶住桌沿,才未跌倒。她望着地上的尸首,低声说道:“他想死,但不想死在这种时候。” 谢珩收起判官笔,甩去血珠。“他在等机会咬破毒囊,是你逼他提前出手了。” “他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她弯腰从阿史那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小纸条,写着几个北狄文字。 “三日后,焚粮。”她念出声,语气微颤。 谢珩接过纸条细看,眉头紧锁:“他们不怕我们发现写得如此直白。” “不是给我们看的。”她道,“是给接应之人。时间地点皆已定下,只待一声令下。” 谢珩转身喝道:“封锁炊事营,所有人不得擅离岗位!”亲卫应声而出。 帐篷内只剩二人。薛明蕙握着那张纸,指尖发白。忽觉胸口一紧,心跳骤然加快,几乎失控。她一把抓住谢珩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这里...跳得太快了。”她说。 谢珩立刻蹲下,掌心贴住她左胸,感受那剧烈的心跳。一下重过一下,仿佛要撞出胸膛。 “是不是动用血纹太过狠了”他问。 “从前不是这样。”她摇头,“以往咳血,最多头晕。可这次...像有什么东西往心里钻。” 谢珩凝视她的脸色。她本就苍白,此刻更无半分血色,唇色泛青。 “玉佩呢”他问。 她从怀中取出玉佩,贴上额头。然而玉佩冰凉,毫无暖意。 “它不灵了”谢珩接过翻看。 “不是它的错。”她低声道,“是我...撑不住了。” 谢珩不语,将玉佩放回她手中,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还记得昨晚说的话吗”她忽然问。 “哪一句” “你说,不会再让我一个人扛。” “我记得。” “你现在守着我,是因为责任,还是别的” 谢珩直视她的眼,目光未闪避。“若是责任,我会送你回京,找个安全地方安置。但我没有。” 她不再追问。 脚步声响起,亲卫掀帘而入:“世子,炊事营十二人已尽数控制,正在逐一审问。” “查仔细些。”谢珩道,“尤其近半月调入之人。” 亲卫领命退下。帐篷重归寂静。 薛明蕙闭目靠在椅背,心跳稍缓,胸口却依旧沉闷。 “你觉得...真是二皇子在背后操纵”她问。 “北狄细作传军情,不可能绕过朝廷。”谢珩道,“他们需要内应提供布防图、粮道安排、换防时间。能做到这些的,唯有京中权贵。” “可他是皇子。”她说,“谁会信” “正因是皇子,才最安全。”谢珩冷笑,“谁会怀疑一个日日施粥、戴面纱唯恐惊扰百姓的贤王” 薛明蕙睁开眼:“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三日后焚粮,说明对方计划周密。我们不能等。”谢珩站起身,“明日便动手,先转移粮队,再设伏擒人。” “他们会察觉。” “那就让他们察觉。”谢珩眼神转冷,“我要他们慌,要他们乱传消息。只要有人往京城递信,就能追到源头。” 薛明蕙点头,又咳了一声。这次未见血,喉间却满是腥气。 谢珩回头望她:“你不能再用了。下次再咳血,我不许你碰那帕子。” “可只有我能看见。”她说。 “那就由我来看。”他道,“你告诉我怎么查,我去抓,我去杀。你只需活着。” 她沉默。 外头风势渐强,吹得帐帘晃动。远处营地传来士兵操练之声,马蹄整齐踏地。 薛明蕙伸手入袖,触到那个靛蓝荷包。药粉尚在,但她不敢多服。上次加量之后,夜里梦见母亲中毒身亡。她在梦中哭醒,枕上尽是血痕。 “你有没有想过...”她忽然开口,“为何偏偏是我能看见这些” 谢珩默然片刻:“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你每一次看见,都在救人。” “可我也在杀人。”她说,“若阿史那刚才不说,你会杀他吗” “会。”谢珩答得毫不犹豫,“为了护你周全,为了保住这营数千将士性命,杀十个阿史那也不为过。” 她望着他,眼神有些恍惚。 “你变了。”她说。 “不是变。”他握紧她的手,“是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她未再言语,头轻轻靠上椅背。阳光从帐缝斜照进来,落在她脸上,却不带一丝暖意。 谢珩蹲下身,与她平视:“别皱眉。我相信你能挺过去。” 她睁开眼,终于点头。 就在此时,胸口骤然一紧,比先前更甚,仿佛有针在心内攒刺。她抓住前襟,几乎窒息。 “怎么了”谢珩立即扶住她。 她张口欲言,外头忽传来喧哗。 亲卫疾步闯入:“世子!刚在阿史那鞋底夹层发现另一张纸条!” 谢珩接过一看,脸色骤变。 纸上仅有一个字:井。 薛明蕙盯着那字,心跳愈发急促。她想站起来,双腿却发软。 “他们不止要烧粮。”她喃喃道,“他们要在水里动手。” 谢珩一把扶住她:“你现在必须躺下。” “不行。”她摇头,“若井水有毒,半个时辰内便会有人倒下。我们必须立刻查清。” “我已派人封井。”谢珩沉声道,“眼下不可碰水,更不可饮用。” “可饭怎么做” “先用存水,再化雪水。”谢珩对亲卫下令,“传令下去,所有饮水必须煮沸三次,确认无异味方可使用。” 亲卫领命而去。 薛明蕙靠在椅中,手仍在微微发抖。她低头看向掌心,一道旧疤横亘其间,是幼时拨算盘磨出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母亲教她背诵《璇玑图》时曾说过的一句话:“图成之日,血尽之时。” 那时她不懂。 如今她懂了。 每一次咳血,都是在耗命。可她停不下来。 谢珩察觉她异样,握住她的手:“你还好吗” 她未答。抬起手,将玉佩贴上额头。 这一次,玉佩依旧冰凉。 她闭上双眼,只觉心跳一声声撞击耳膜。 像在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