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变量初啼、数据深渊与观测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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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并非空无一物。 这是一种粘稠的、具有实感的黑暗，仿佛由无数细微的、拒绝被观测的粒子构成。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非生命体的气息，那是纯粹数据流在高度压缩模拟下产生的“场”的味道，带着一丝臭氧被电离后的微腥。 这里是第七深渊最深层的“数据深渊”模拟训练场。一个将现实规则部分剥离，用以测试最高风险项目的绝密区域。此刻，它被改造成了“变量计划”的第一个试验台。 林风站立在黑暗中央，脚下是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地面。他闭着眼，呼吸平稳，但每一寸肌肉都处于微妙的紧绷状态，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与s-002石碑深度共鸣后，他的感知被极大地拓宽了，此刻，他能“听”到周围环境中那无声的喧嚣——模拟生成的“信息毒素”如同隐形的毒蛇，在规则的缝隙间游弋；预设的“规则侵蚀”则像不断变换方向的引力潮汐，试图扭曲、瓦解任何稳定的结构。 他左肩胛骨下方，那片曾被“归寂”标记、如今被自身“基石”覆盖的区域，传来一阵阵温热的搏动，不再是痛苦的污染，而是力量核心稳定输出的证明。 “测试第一阶段，环境荷载提升至标准‘中度侵蚀’水平。”苏小婉冷静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不带丝毫情感波动，但林风能想象出她在主控室里，紧盯着无数数据流屏幕的模样。 刹那间，黑暗变得“锋利”起来。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至，试图侵入他的精神屏障。耳边响起无数混乱的、意义不明的低语，那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噪音攻击。脚下的虚无开始变得松软，仿佛要将他吞噬。 林风没有动用以往的“壁垒”或“承载”。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意念集中于一点。 “此地，”他的声音不高，却在粘稠的黑暗中清晰地荡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性，“拒绝沉沦。” 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剧烈的能量爆发。以他掌心为原点，一片半径约五米的半球形区域悄然成型。区域内的黑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呈现出一种绝对“干净”的状态。混乱的低语消失了，扭曲的引力稳定了，甚至连那冰冷的非生命气息都被隔绝在外。这片空间，被他纯粹的意志“定义”为了安全的孤岛。 这不是防御，而是否定。否定外界一切不利于他的规则。 “心象力场稳定，规则侵蚀被完全排斥在外。能量消耗……低于预期模型15%。”苏小婉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极难察觉的惊讶，随即被更快的语速取代，“引入模拟单位‘侵蚀造物’。” 黑暗中，几团人形的、由不断蠕动的数据残片和暗影能量构成的怪物凝聚出来，发出无声的嘶吼，扑向林风所在的“安全区”。 林风眼神一凛，抬起的右手虚握。 “此域，”他再次宣言，语气冷硬如铁，“凡怀恶意者，步履维艰。” 扑在最前面的侵蚀造物动作骤然迟滞，仿佛陷入无形的泥沼，每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它们体表蠕动的数据流也出现了卡顿和紊乱。 “定义：此间之敌，当受千钧之压。” 言出法随。那几只侵蚀造物猛地向下一沉，构成身体的暗影和数据碎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几乎要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压垮。它们徒劳地挣扎着，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林风放下手，微微喘息。这种直接干涉局部规则的能力，对精神力的消耗依然巨大，但远比之前强行“承载”一切要高效和精准得多。他感受着自身“基石”与这片被定义的空间产生的共鸣，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这不是借用神孽的力量，而是源于他自身存在本质的彰显。 ‘弑神者’……原来，血脉的真相，是‘拒绝’与‘定义’的权柄。 他心中明悟。 “林风阶段测试通过。效率评级：优秀。”苏小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准备接入叶晚晴，进行变量联动测试。林风，你的任务是维持基础力场，并为叶晚晴的能力提供‘支点’。” “明白。”林风深吸一口气，将方才扩张的力场稍微收缩，稳定在三米范围，强度却更加凝实。他像一枚钉入混乱浪潮中的礁石，等待着。 一道柔和而纯粹的银光，穿透了模拟场的隔离屏障，悄然降临在场中。叶晚晴的身影在银光中显现。她穿着一身特制的白色作战服，神情不再是以往的懵懂与怯懦，而是一种带着神性悲悯的平静。她的眼瞳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秩序生灭。 她步入林风支撑起的“安全区”，与他并肩而立。没有言语，两人只是对视一眼，灵魂深处那无形的连接便已嗡鸣共振。林风感受到叶晚晴身上散发出的、温暖而庞大的秩序力量，如同冬日的暖阳，让他因消耗精神力而有些疲惫的心神为之一振。 “晚晴，感知环境中的‘毒素’与‘裂痕’，尝试进行净化与修复。”苏小婉指令传来。 叶晚晴轻轻点头，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银辉。她不需要像林风那样“宣言”，她的意志，本身就是秩序的体现。 她将手指向力场外一处“信息毒素”最为浓稠的区域。 银辉如水流般淌出，无声地融入那片黑暗。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充满恶意的数据流像是被投入净水中的墨滴，迅速消散、瓦解，还原为无害的基础信息粒子。不是暴力摧毁，而是从概念上将其“净化”。 紧接着，她又将目光投向一处不断产生细微空间褶皱的“规则裂痕”。银辉覆盖上去，那不断扭曲、试图撕裂空间的裂痕，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恢复了稳定与平滑。 她的动作轻描淡写，举重若轻，效率却高得惊人。林风需要动用“拒绝”力场才能抵御的外部侵蚀，在她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 “秩序场效应显着，净化效率……超出理论最大值20%。规则修复速度，稳定在标准值的三倍以上。”主控室内，苏小婉看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绿色数据，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数据芯片——那是林风昏迷时，她日夜不离身的东西。 “引入高浓度‘混沌变量’。”她下达了更高难度的指令。 模拟场中央，一团不断变幻形态、色彩、甚至物理规则的扭曲能量体诞生了。它时而化作炽热的火焰，时而变成极寒的冰晶，时而散发出扰乱心智的精神波动，它本身的存在就是对秩序的挑战。 叶晚晴微微蹙眉，这团“混沌变量”让她感到了不适。她指尖的银辉试图靠近，却被那不断变幻的规则弹开，净化效果大打折扣。 林风立刻感受到了她的吃力。他心念一动，支撑着力场的“心象之力”微微调整了频率，不再仅仅是“拒绝”外部，而是开始主动“呼应”叶晚晴的秩序之光。 “晚晴，”他低声说，声音通过灵魂连接直接传递到她心中，“不用完全净化它。试着……‘引导’它，让它稳定在某种‘无害’的形态上。我给你提供一个‘模板’。” 他集中精神，在自身力场边缘，用“心象之力”快速构建了一个简单的、稳定的几何结构——一个不断自我旋转的四面体，结构坚固，规则明确。 叶晚晴眼睛微微一亮。她理解了林风的意图。她不再试图用秩序之光去冲击那团混沌，而是将银辉如同丝线般探出，轻柔地缠绕上林风构建的“几何模板”，然后将这个“稳定”的概念，如同播种一般，投向那团“混沌变量”。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团不断疯狂变幻的混沌，在接触到被秩序之光包裹的“稳定模板”后，其无序的变幻开始减缓。它似乎被这个清晰的“定义”所吸引，开始围绕着四面体旋转，自身的色彩和形态逐渐向这个模板靠拢。几分钟后，它竟然稳定成了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缓慢旋转的立方体，不再具有任何攻击性和混乱特性。 它被“教化”了。 “变量联动成功！”云薇在主控室忍不住低呼一声，“混沌被秩序引导并同化！我的天，这简直像是在创造新规则！” 苏小婉没有回应，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主屏幕一角。那里，一条极其隐秘、几乎与背景数据流完全融为一体的特殊信息流，正在悄然增强。它不像攻击程序那样具有侵略性，更像是一种……记录。 “检测到异常数据流……特征分析……非主动攻击模式……疑似高阶被动观测行为产生的‘信息涟漪’。”沈渊的声音带着严肃响起，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试图锁定源头。 “能追踪到来源吗”苏小婉立刻问道，心跳微微加速。这就是他们想钓的“鱼”吗 “很难，它的存在方式非常奇特，像是……像是‘观测’这一行为本身，在现实数据层留下的‘倒影’或‘回声’。”沈渊眉头紧锁，“它在记录林风和叶晚晴能力交互时产生的所有规则变动数据。非常……专注。” 就在这时，一直在模拟场外围安全区待命的李明，突然捂住了右眼，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的“污染视觉”在非战斗状态下也保持着低功率运行，此刻，他看到了某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 “苏研究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惊疑，“那些……之前被叶晚晴小姐净化掉的‘信息毒素’残留……它们在动。” “什么”苏小婉目光一凝。 “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非常缓慢地，朝着叶晚晴小姐的方向……聚集。”李明的右眼传来阵阵刺痛，他看到的是一片数据的“尸骸”，本应彻底沉寂，此刻却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屑，朝着场中那最明亮的“秩序之源”蠕动。“它们表现出一种……‘趋光性’。” 这个消息让主控室的气氛瞬间凝重。 测试圆满成功的喜悦被冲淡了。一个新的、潜在的威胁浮出水面。 “测试终止。”苏小婉当机立断，“逐步降低环境荷载。林风，晚晴，原地待命，接受全面扫描。” 模拟场中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银白色的金属舱壁原貌。林风散去了“心象力场”，叶晚晴也收敛了周身的银辉。两人都感到一阵疲惫，但精神却处于亢奋状态。联合作战的成功，证明了他们道路的正确性。 然而，当他们走出模拟场，看到苏小婉凝重的脸色和李明苍白的表情时，心头都是一沉。 “情况有变”林风直接问道。 苏小婉将“观测涟漪”和“趋光性污染残留”的情况简要说明。 “……所以，我们成功了，但也可能暴露了更多。”林风总结道，语气冷静。他对此并不意外，与那种层次的存在博弈，不可能只有收益没有风险。 叶晚晴则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声说：“是因为我……我的光，吸引了它们吗”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自责。她渴望帮助大家，却似乎也带来了新的麻烦。 “不，这不是你的错。”林风斩钉截铁地说，手轻轻放在她略显单薄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是那些东西像苍蝇一样令人厌恶。我们能净化它们第一次，就能净化它们无数次。”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强大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叶晚晴抬起头，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那点阴霾悄然散去，点了点头。 苏小婉看着他们的互动，目光在林风放在叶晚晴肩头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恢复了工作模式：“情况即是如此。‘变量计划’初步验证成功，威力超出预期。但同时，我们也确认了两个新情况：一，我们的‘变量’活动会引起‘观测者’的注意并留下痕迹；二，‘织魂者’或‘园丁’的污染可能对晚晴的秩序力量存在某种程度的‘趋向性’，这可能是一个需要警惕的追踪漏洞。” 她环视在场的核心成员——林风、叶晚晴、刚刚赶来的云薇、沈渊，以及揉着右眼的李明。 “因此，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分为两步。”苏小婉的声音清晰而果断，“第一步，由我、沈渊、云薇主导，集中分析捕捉到的‘观测涟漪’，尝试理解其运作机制，并研究是否能对其进行干扰，甚至反向利用。第二步，内部安全级别提升至‘静默堡垒’协议。李明，你的‘污染视觉’是关键。你和林涛配合，对全收容所范围，尤其是b-7区和叶晚晴的活动区域，进行地毯式筛查，找出并彻底清除所有具有‘趋光性’的污染残留。必要时，可以申请叶晚晴进行区域性秩序净化。” “明白！”李明立刻站直身体，感到责任重大。 “我们呢”林风问道，他知道自己和叶晚晴不可能一直待在实验室里。 “你和晚晴，继续磨合联动战术，同时熟悉和巩固你们的新能力。”苏小婉看向他们，“‘变量’是我们计划的核心，你们的战斗力越强，稳定性越高，我们接下来的主动行动成功率就越大。另外……”她顿了顿，“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因‘观测’或‘趋向’而引来的任何形式的试探或攻击。” 众人肃然点头。成功的喜悦早已被沉重的责任感和紧迫感取代。他们窥见了更高层次战斗的门径，也意识到了前方道路的险恶。 灯光下，苏小婉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她的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一切数据与迷雾。她面前的控制台上，代表着“观测涟漪”的那条隐秘数据流仍在缓缓流淌，记录着，窥探着。 而在她看不见的数据海洋深处，那些微小的、黑暗的“趋光性”残留，正遵循着某种本能的驱使，执着地、缓慢地，向着它们感知中的“光”汇聚，如同宇宙尘埃向着新生的恒星飘落。 风暴并未停息，只是换了一种更为隐秘、更为致命的方式，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