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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塔的地下室，与塔楼上那间奢华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尘土气息。墙壁由粗糙的、未经打磨的黑岩砌成，上面还挂着几副早已锈蚀的、不知来自哪个年代的刑具，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的用途。 伊芙就被带到了这里。 守在门外的那两名光明骑士试图阻止，但在托克玛出示的、由教宗亲笔签署的最高权限手令面前，他们的反抗显得苍白而无力。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芙被那两名沉默的“净化者”一左一右地“请”进了这间临时的审判庭，并在心中为这位公爵小姐的命运默默祈祷。 地下室中央，只摆放着两把椅子。 一把是普通的、带有靠背的硬木椅，伊芙正坐在这把椅子上。她的双手并没有被捆绑，但两名净化者如同雕像般分立在她身后，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气息，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枷锁。 另一把，则是一张华丽的、铺着猩红色天鹅绒软垫的审判官专用座椅。托克玛正以一种慵懒而傲慢的姿态，斜倚在这张椅子上，手中把玩着那根令人心悸的“忏悔之钉”。 唯一的照明，来自于墙角一盏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炼金灯。那光芒冰冷而诡异，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粗糙的墙壁上扭曲变形，如同群魔乱舞。 “伊芙小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做的苦心。” 托克玛终于开口了，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下室里，产生了些许回音，显得格外阴森。 “灵魂，就像一件华美的袍子。有时候，会沾染上一些难以清洗的污垢。而我的工作，就是用一些……必要的方法，帮助你把这些污垢给‘抖’出来。过程或许会有些不适，但结果，总是为了你好。” 他将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自己不是在进行一场充满恶意的审问，而是在施行一次神圣的灵魂救赎。 伊芙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她知道，在绝对的实力和权限碾压面前，任何言语上的辩驳都是徒劳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神，等待时机。 【……这里的……‘味道’……很不好。】奈尔的意识流在她脑中抱怨道，【……又‘亮’又‘脏’的东西……太多了。】 伊芙能理解他的感受。这间地下室里，充斥着托克玛带来的各种圣器所散发出的“神圣”能量。对奈尔这种纯粹的黑暗生物来说，这大概就像是让一个正常人待在一间充满了刺鼻消毒水和腐烂垃圾的密室里。 “看来，你并不准备主动‘忏悔’。” 托克玛见伊芙不为所动，脸上的假笑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残忍与冰冷。“也罢。有些人，总是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才能记起自己应该说的话。” 他将手中的“忏悔之钉”轻轻放在身旁的托盘里，然后，从怀中取出了另一件东西——一个拳头大小的、由纯净水晶雕琢而成的人类头骨。 当那水晶头骨出现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圣物——‘贤者之颅’。”托克玛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介绍道，“它能放大持有者的精神力，并将圣光的意志，直接灌入被审判者的灵魂深处。在它的光芒下，一切谎言都将无所遁形。当然，如果被审判者的灵魂过于‘污秽’，可能会在净化的过程中，产生一些……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副作用。比如，变成一个只会赞美光明神的白痴。” 他将水晶头骨托在掌心，口中开始低声吟诵起晦涩的经文。 随着他的吟诵，那颗水晶头骨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乳白色的光芒。那光芒圣洁、柔和，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但伊芙却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危机感。 【……危险！】奈尔的意识流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示警般的情绪波动，【……那个‘光’……在……‘扫描’……你。想……‘格式化’……你的脑子！】 “格式化”这个词，让伊芙瞬间毛骨悚然。 她立刻明白，这件圣物的能力，并非简单的精神压迫，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直达灵魂本源的“精神入侵”！它会像一个最高权限的杀毒软件，强行扫描你的灵魂，并将所有被它判定为“异端”、“邪恶”的念头，进行强制性的“删除”和“覆盖”！ 这比杀了她还要恐怖！ “现在，看着我的眼睛，伊芙冯阿斯特莱雅。”托克玛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告诉我，你召唤了谁” 那圣洁的白光，化作一道无形的洪流，向着伊芙的眉心猛冲而来！ 伊芙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要被强行拖入一片由纯粹的光构成的、令人目眩的海洋之中。 在她的视野里，托克玛的身影变得无比高大，仿佛化身为了光明神本人，威严、神圣，不容置喙。无数个声音在她耳边回响，赞美着神的光辉，控诉着她的罪孽。 她的记忆开始变得混乱，前世社畜李薇的记忆，与今生公爵小姐伊芙的记忆，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在她的脑海中激烈地碰撞、撕扯。 “我是谁”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心中升起。 “我是伊芙……不，我是李薇……” “我犯了罪……我应该忏悔……” “不！我没有错！我只是想活下去！” 她的意志，在圣光的冲刷下，如同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反抗！】奈尔的意识流焦急地响起，【……守住……你的‘核心’！别让‘光’……进去！】 “核心”什么是我的“核心” 伊芙在精神的惊涛骇浪中，拼命地寻找着能让自己定位的“锚点”。 是前世父母的笑脸是今生对自由的渴望还是……那份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死一次的、最原始的求生欲 对！求生欲！ 就是这个！ 伊芙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让她混乱的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都收缩、凝聚起来，死死地守护着脑海中最深处的那一点——属于“李薇”的、最本源的自我认知。 那是她作为穿越者的、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防线！ “顽固的灵魂。”托克玛看着伊芙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但眼神却依旧没有涣散，不由得冷哼一声。他加大了精神力的输出，水晶头骨散发出的光芒，变得更加刺眼。 “没用的。在神的光辉面前，一切抵抗都毫无意义。”他的声音，如同神只的审判，“说出你与邪物签订的契 约内容！” 更强大的精神洪流，如同攻城锤般，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伊芙那摇摇欲坠的防线。 伊芙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无数个陌生的、充满了神圣感的念头，正试图强行挤进她的思维，取代她原有的思想。 “光明至高无上……” “忤逆者当以火焚……” “奉献灵魂，方得永生……” 这些念头，如同病毒般，开始在她的意识边缘滋生、蔓延。 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她的防线，正在被一点点地蚕食。一旦那个代表着“李薇”的核心被攻破，她将不再是她，而是会变成一个被洗脑的、行尸走肉般的、光明神的忠实信徒。 【……够了！】 就在伊芙的意识即将被白光彻底吞噬的前一秒，奈尔那冰冷的、却第一次带上了滔天怒火的意识流，如同平地惊雷般，在她的灵魂最深处炸响。 【……不准……动……我的……厨师！】
